第17章 诠释

齐亦眨了下眼，忽地笑了出来。

“啊，这样……确实有趣。”

边说着，他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水井边，坐了下来。

“我本以为，你会更激动。”

童子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意外，他站起了身，按照他原本的设想，走到这一步见到始作俑者的齐亦，会采取一些激烈的手段——他也是这么期待着的。

但对面意外的平静和淡定，和他先前所展示的状态不同，就好像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般。

“所以按照剧本走，就是你的答案？”

“……我实在想不出你能用什么样的办法，或许曾经有，但现在不可能。”

“除非，你能比先前的所有试图在这个本翻起风浪的家伙们都更加聪明！”

童子的心中泛起了不安，手指握住了衣袖，之所以设计限制如此之多的副本，就是不想事情脱离自己的控制。

——让人偶带着镣铐跳舞，是他对那位的诠释。

一次又一次，他以此为乐，在此过程中，他亦将所有的可能性堵绝。

“我当然不可能比所有人都聪明。”令人意外，齐亦还蛮谦虚地道，

“若要说起来，反而，我才是最不自信的那个。”

他笑得灿烂，远处，层层的火光齐聚而来，莫心终究拖不了太长的时间，但也足够了。

她本人焦急地跟在后面，眼神中带着十足的忐忑。

“md你可真要想好了？”

那妇女难得地报了一次粗口，恶狠狠道，

“那小崽子应该和你说了吧，这个东西是‘因’，只要它不被除掉，那么永远、永远，我们都会陷在这个轮回中无法自拔。”

“离开那个水池，把它给我们！”

“把它给你们也是一样的。”

齐亦笑着摇头，

“它碎了，你们就死了。”

“它里面装着的，你们自己的贪欲。”

妇女眼眶睁大，下意识上前了两步道：

“……你说什么？”

“他只帮过你们一次，也就是说，自此之后所有的延续，献祭也好，以为得到的所求也好，全都是你们的臆想——在希望索求更多的前提下。”

“邪神愈渐膨胀的贪欲？不，是你们的。”

齐亦摆了摆手，他扫了一眼忽地不再开口的童子，继续道，

“不过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大概早就预见了这样的结果，换句话说，就是故意的。”

童子扶了扶白布，并未反驳。

“但之所以说，它没了你们也会死，因为……人也不能没有贪欲。”

“所以说，这很有趣，有趣的巧合，如果一切因‘贪’而起，那刚好，也可以因它落幕。”

齐亦说着说着，忽地站到了水井上，他高高地举着那个被他握在手中的东西，音色里久违地染上了兴奋：

“诸位，时候也差不多了。”

“或者说……我拖的时间，也够长了！”

……什么？

在场的众人一惊，包括童子，他的脸色变了又变，袖口抵在了白布下。

拖？他能怎么拖，所有人都待在了这里，这里就是揭露最后结果的地方！

所有人，所有……

莫心忽地一震，全身传来了过电一般的感觉，难道说，难道从那时候，他就——

扑通——

是东西落入井水的声音。

卖了这么久的关子，最终的结果，还是把那个玩意，等等，不对……！

童子直接翻身下了井，更大的水花溅了起来，可不消片刻，他的身影缓缓浮了上来。

此时的手中正捏着被齐亦投掷下去的东西。

他盯了片刻，忽地取下了眼罩，下面是一副狰狞地口器，獠牙异常之长，在他因为想笑而脸庞舒展时，牙齿就会深深地刺入血肉中，从而，两道血泪缓缓流下

“你赢了。”

“不过这种行为，我们一般不叫做保护。”

“更应该称为，偷盗。”

……

程吉回到了住房里，他无比欣喜地翻动着熟悉的位置，为什么要提出休息一晚，为什么要求互相隔开，为什么自导自演一出失窃戏码？

——全都是为了这一刻啊！

他的内心狂笑着，疯了是似地扒开茅草，露出了，和那个长得有些许相像，但又不完全一样的东西。

齐亦那小子的异常行为被他发现，盘问之下，对方承认了自己过划开口子的事实，程吉还没来得及暴怒他破坏物品一事，就被他的下一句话惊呆了。

“这里面装的，是黄金。”

“你不要说出去，等之后做个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到手后，我们一道找个老道士解开上面的符，收益咱俩平分。”

齐亦说得欲言又止，分外真切。

……黄金？

程吉的心脏不可遏制地跳了起来，他没见过黄金，他听说小小的一块，就可以让人一辈子衣食无忧，就可以让人一辈子不必干重活，更不必出入生死之间，别说还是这么大个的！

难怪这东西有些软，也难怪这么小的物件还要请四个人一起！他越看那玩意，越是觉得眉清目秀。

还有那些村民，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一点儿也不敢透露里面装得是什么！

那还能是什么，就只能是这种东西了啊！

——一切仿佛都得到了印证。

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炫光，他好似真地看着若影若现的布条下，透出了点点金光。

反正已经被破坏了下，能不能拿钱还不好说，不如干脆……

“好，没问题，那调换之法，我会去准备，感谢兄弟告诉我这等事。”

他憨笑道，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感谢你，所以，你得第一个死！

在捧着假货被撞上的档口，他果断选择了将那玩意塞到了齐亦的怀中，同时将所有的锅推到了他的头上。

这样，在假货的事实被发觉后，那些村民一定会找上他，他自然拿不出来，那只有被乱刀砍死的份！

而这个时候，他程吉，早就已经抱着这东西，远走高飞了！

程吉笑着，大笑着，捧着那个东西转身就离开，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心和手上的东西，发生了奇异的共鸣。

是幻觉吗？又或许，不是。

……

“两方都是错的，这不是还有第三方吗？用来限制玩家的东西，反倒似乎成了自己的限制。”

“如果是程吉没有贪欲，他就不会拼着被砍死的命也要来完成这个单子，但他一旦有了贪欲，就不可能不因此心动！”

“这个bug，你打算怎么修？”

齐亦抱着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刚从水里出来的童子，虽然他的衣服并没有沾上水，但看起来几分狼狈。

“不用修了。”

他脸上的两双嘴巴对准了那包东西，拆了开来，里面只是皱巴巴的衣服碎屑，其实差别还蛮大的，但是在黑夜下，一切都变得没那么明显了。

他叹了口气，视线重新移回到了齐亦的身上：

“我说了，你赢了，从你找到解法的那一刻，你改变了我所预设的诠释。”

“所以从这一刻起，它就属于你了。”

齐亦歪着头，他还没有些听明白，就见原本一直安静的系统倏地冒了出来。

上面，人心六欲之后的“乐”字被抹除，紧接着替换成了另一个托大的字：

“贪”。

在改字的同一时间，齐亦的身影猛地一僵，耳中几乎是瞬息间塞满了无数或尖锐、或刺耳、或愉悦、或欣喜的笑声，内脏仿佛瞬间被挤压扭曲，可随之而来的不是痛苦而是兴奋与愉快，似乎所有的情感就在这一刻完全颠倒。

——那是无比荒诞而虚妄的体验。

“祂，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