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开原城。
作为辽东镇防御体系最前沿的屯兵城，每一次草原蛮族入侵，都首当其冲，承受巨大压力。
高大厚重的斑驳城墙布满刀剑伤痕，墙根颜色相较其他区域要暗沉许多，因为那里的墙砖被太多鲜血侵染，血色深深渗透入墙体中。
纵然是从后方辖区而来，李云在两百步外，就被城墙上的弓箭手挽弓瞄准，要求下马步行。
照做来到城下，李云上前几步，双手张开，朗声道：“我从广宁城来，身上有叶总兵签发的任命文书，我要见守城主将。”
城墙上的大头兵闻言，顿时都看向了守城将官。
不多时，城门开启可供两人并行的缝隙，守城将官率领一队手持长矛的兵丁鱼贯而出，将李云团团围住。
一丈外，守城将官站定，第一眼先看向了紫电。
好神俊的战马！
随即视线移到一旁普通战马，瞳孔微缩，脸上浮现惊容。
三石弓，重型马槊，哪一样都不是普通武人能用得了的武器。
再看李云不过到他胸口的个子，眼中诧异更浓。
“你说你有总兵大人签发的文书，拿出来。”
一名兵丁上前，接过李云掏出的文书交给守城将官，后者一看上面的火漆，眉头一挑。
文书是真的。
“你在这等着。”
丢下这句话，守城将官领着兵丁入内，随即城门合拢。
又是近两刻钟的等待，城门再次开启，这次守城将官走在一名高大魁梧的披甲将军身后。
视线扫过来人将铠上的细节纹饰，李云认出这就是开原城守将，守备宁汪洋。
“夜不收李云，参见宁将军。”
李云以夜不收的身份，半跪抱拳行礼，让已经从叶隽信中知晓事情原委的宁汪洋暗自点头。
无论是南城指挥使，还是陛下钦点的随军军医身份，面对他一个守备，李云按礼都不用半跪行礼。
“起来吧。”
“谢宁将军。”
宁汪洋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城内走去，李云自然牵马跟上。
入城后，满目皆是肃杀之气，士兵们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出击。
随宁汪洋入了守备衙门，闲杂人等离去，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和几名亲兵。
“信本将军看了，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跑来开原搏命，但军医手册之事，本将军要替儿郎们跟你道一声谢。”
说着宁汪洋起身朝李云抱拳行礼，后者也起身回礼。
“你情况特殊，总兵大人有令，除了基本补给外，你不会得到夜不收和开原任何兵马的支援，本将军奉劝一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还请宁将军给一份开原城外草原地图。”
“看来是铁了心，行，等会就让人给你送去，夜不收昼伏夜出，天黑离城，你也在那个时候走吧。”
“遵命。”
宁汪洋摆了摆手，李云当即告辞离开，由亲兵领去住处。
夜幕降临，睡了个好觉，吃饱喝足的李云，骑上紫电，牵住另一匹战马，离开开原城。
在城外，他望见了开原城所属的夜不收，皆是气息凶悍的精兵，他们也看见了李云。
但仅仅是一眼，双方便各自朝不同方向离开。
夜不收之名，在草原如雷贯耳，这是汉军一柄利刃，每年都有草原部族被割得鲜血淋漓。
所以草原部族们，对夜不收也是下了大力气反击，加上夜不收多在敌境行动，除了其他夜不收外，孤立无援，才导致夜不收伤亡率居高不下。
之前他特地选择夜间出发，白日休息从广宁城赶到开原城，路上的时间，让紫电和另一匹战马都熟悉了夜间赶路。
很快李云就越过了地图上标记的相对安全的界线，进入双方斥候争锋的战场。
一场战争，抛去双方军队硬实力，情报是重中之重。
根据宁汪洋提供的情报，草原科尔沁部、察哈尔部和喀尔喀部联军已经集结完毕，不日就要来犯。
开原城这边，是察哈尔部和麾下小部族的主攻方向，斥候战早在五日前就打响了。
眼下即将入秋，城外百姓还没撤离，他们不是没得到警告，只是田里的粮食眼看就要熟了。
这个时候离开，相当于将关乎一家老小生死的下半年收成全部丢弃，除非草原大军已经开拔压境，他们岂能甘心逃走。
所以大顺一方发动斥候战，既是剿灭对方耳目，也是为了保护这些百姓。
抬头望向夜空，今夜星光灿烂，北头七星闪耀。
辨别了一下方向，李云径直朝地图上标注的高危区域疾驰。
荒原死寂，马蹄声清晰入耳。
九点钟方向，两匹快马。
“驾！”
迎头而上，李云取下流星弓，掏出两支箭搭上，用力一拉，弓如满月。
不多时，远处两道疾驰的黑影并肩冲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紧接着！
“咕咕——咕——咕咕咕！”
“唧啾——啾啾啾！”
不同的口令切口几乎同时响起，双方立刻意识到来者是敌非友。
不待对方反应，早已搭弓瞄准的李云，手指一松，两根利箭极速飞出，分袭两骑。
迅影一闪而逝，远处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闷响，疾驰的骏马也缓缓减速停下。
李云虽然没有放松警惕，拔刀控制速度接近，但心中基本可以确定两人不死也完全丧失战斗力。
因为如果要假装中箭落马，那他们就太拼了。
从疾驰的骏马上突然跌落，轻则骨断筋折，重则五脏俱裂。
行到近处，李云翻身下马，接近后，直接两刀挥出，两人都毫无动静。
确认死亡，李云这才掏出萤石查看情况。
高颧骨、粗眉毛、直鼻梁和较小的眼睛，典型的蒙古族人面貌特征。
他们身上的皮甲武器样式，也表明他们是草原斥候的身份。
砍下两名斥候的脑袋，用他们的衣服包了，挂在马上。
李云再搜了尸体，没发现有情报，便只拿了水和食物，还有箭袋，便用震慑之法驯服两匹战马，一人四马继续前行。
嗖！
几息后，远处疾驰而来的黑影落马，李云面色冷漠的收起流星弓，拔刀前行。
作为三石弓，流星弓有着远超草原普通斥候携带的角弓的射程。
纵然草原斥候箭术精湛，在夜间也有着不俗威力，面对射程完全碾压的李云，也只能饮恨。
噗呲！
血箭飙飞，脖颈断口处血珠劲射数丈远，染红大地。
这是他自出发以来，收获的第九颗蒙古斥候脑袋。
而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