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帝直接钦点,军部效率很快,早上下朝,下午手续就办完了,天黑前,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使的官印、腰牌和官服就送到了静谧轩。
虽然来的只是个兵部小吏,但李云依然亲自出门迎接,并让张元给了茶水银子。
不看僧面看佛面,也无需刻意结交,只需做出友善的姿态即可。
小吏虽然人微言轻,但从今日后,从他口中传出亲和有礼的言论,还是和目中无人有很大区别的。
送走小吏后,李云刚进卧房,红苕就拿着针线,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意思不言而喻。
他年岁小,兵部发的官服太大,需要重新裁剪才能穿得上。
调令来得急,明日他就要走马上任,这官服今夜就要赶制出来。
“今夜就辛苦你了。”
红苕闻言当即欢喜接过官服,只觉这绣着绘彪补的深绿色官服,分外好看。
她不懂这身官服代表的具体品级职位,只知道她家公子还有数月才过十三岁生日,却做了京官。
这可是京官啊,百姓中有句俗语,叫京官大三级,和宰相门前七品官是一个道理。
见红苕如此欢喜,李云没有点破他要上任的官,历来是神京城内最边缘的衙门,几乎谁来都能踩一脚。
当然他可不会让人踩,只要合法合规,谁来他干谁。
红苕给李云量了尺寸,服侍其睡下,便在隔间点了灯,细细缝制官服。
翌日清晨,李云醒来,下床一眼便见已经裁剪好的官服,铺开搭在架上。
拿起袖口一摸,针脚细密,他仿佛看见深夜灯下,红苕瞪着通红的眼睛,强打精神手腕上下翻飞,快速勾连丝线。
静步来到隔间,探头见小小人儿合衣侧躺在榻上,缩成一团,满脸倦容,不由心生怜惜。
为红苕盖了被,轻声出屋,在院中洗漱后,换了官服,戴上顶戴,又系了腰牌,便和黄亮一同出门,骑马前往南城兵马司衙门。
五城兵马司管辖区域分别为东南西北中五城。
中城最特殊,是内城区,管理的却不是整个内城,而是一小部分,其中还有多个衙门,职权复杂。
除此之外,东城多官宅,西城多勋贵,北城多富绅和书香世家,唯有南城,住的大都是平头百姓。
南城也因此明面上最为混乱,其中帮派林立,鱼龙混杂。
也正因为是南城,所以永宁帝提议他担任南城指挥使,才少了许多阻力。
静谧轩在东城中部区域,距离南城兵马司衙门不算太远。
李云也不赶时间,好似早起闲逛。
两刻钟后,两人便抵达南城兵马司衙门。
略显破败的门楼前,两个穿着破烂的门子正无精打采坐在长板凳上,半眯着眼晒太阳。
瞥见身穿官服的李云到来,两人一愣,随即立刻起身迎了上来。
显然他们只接到今日会有新指挥使上任的消息,却没人告诉他们李云会是个半大少年。
其中一名门子惊疑望着李云,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就是新任指挥老爷?”
李云打量着两人,没有言语,身后黄亮上前亮出了官印。
“老爷可算来了!”
“老爷发发慈悲,补发一点饷银吧!”
“是啊,老爷发发慈悲,现在一人干五人的活,还不发饷银,要活不下去了!”
说着两人倒头就拜,过往行人全都被嚎哭声吸引,隔着远远的小声议论。
李云退开两步,免得唾沫星子沾到衣服上,冷眼看两人磕头,无视周围百姓看热闹的视线,不发一言。
早先他就让张元派人进行了暗中调查,这些老油条的手段实在没什么新意。
哭无人当差,哭无钱发饷,脸皮薄的,恼怒却不能发作。
两个门子干嚎了半天,见李云半点反应也没有,渐渐口干舌燥,也就闭了嘴。
“嚎完了?”
两人面色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
“嚎完了就开门。”
“是。”
从知道接任南城兵马司指挥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无视脸面的心理准备。
迈步进入衙门,黄亮关门时,冷冷瞅了两人一眼,让两人心中发毛。
他们看得出来,黄亮绝对是个杀过人的凶悍之徒。
李云来得早,还未到点卯时辰,两名副指挥使、九名经承,还有其下司吏、典吏皆不在,衙内只有捕役。
李云让黄亮将这些人都赶到衙门后院待着,自己端坐在正堂,等着日后自己手下的属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临近点卯的时辰。
这时便见三名经承,带着十几名吏员快步进入正堂。
他们显然是得到了门口门子的提醒,但却没料到李云会坐在正堂等他们。
还不待开口,李云便抢先道:“还差点时候到点卯时辰,先在一旁等着。”
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如刀,挨个扫过,在场众人无敢直视者,皆乖乖站到了一旁。
不多时,点卯时辰到,李云冷笑一声,直接拿过一旁桌上名册,开始点名。
被点到之人挨个答到,半刻钟不到,在场之人就全部被点名。
剩下的李云直接不念了,将名册一丢,让其他人先下去干活。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第四名经承才和七八名吏员进入正堂。
“黄亮,拿下。”
经承见到李云坐在上方,心中一惊,正思考如何糊弄,却不料对方直接就让随从动手。
吏员都是文职,面对黄亮毫无反抗之力,这名经承虽然膀大腰圆,却也是个样子货,两招就被压在地上,连连求饶。
“大人,冤枉啊,下官犯了什么罪,你要拿我?”
“哼,什么罪,此刻距离点卯已过近一个时辰,你们才姗姗来迟,按照五城兵马司的法度,该打二十板。”
经承等人一听,脸色剧变。
“大人,错过点卯,下官事出有因啊……”
李云冷声打断道:“你可要想仔细了,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但今日你要弄虚做假,罪加一等,可不是打二十板就能了事。”
经承闻言,将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下,面色发苦。
“带下去,给我重重的打。”
黄亮领命,当即拎了经承,赶着吏员们去后院领罚。
随后一直到巳时,迟到的六名经承和吏员才全部到齐。
迟到一个时辰内的,打二十板子留用,超过一个时辰的,共有两名经承,六名吏员,则直接被他扒了衣服,开革出南城兵马司衙门。
只是那两名副指挥使,一直到午时,都没有露面。
李云眼中冷意更甚,也不再等,开始熟悉兵马司日常工作流程。
为此他唤来那三名未曾迟到的经承问话。
三人都是南城本地人,一人名江广春,四十岁左右。
另外两人分别叫阎东飞和蒲贵,都是三十岁左右。
“下官见过大人。”
“坐。”
“谢大人。”
三人分别落座,屁股只挨了个边,背挺得笔直,可见心中不安。
今早李云惩治同僚,他们便知这不是个好相与的,自然小心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