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没有清闲几日,便忙碌于和五大盐商周旋。
过些时日,朝堂之上,五大盐商以及被灭三大盐商背后权贵,也得到消息,开始发力,细数林如海在此事中的不当之举。
永宁帝甚至为此发来口头训斥,言辞锋利,让人一听就觉得是发了雷霆之怒。
但私底下又有密信一并送来,勉励夸奖了林如海,并关心了他的身体状况。
从信上内容,可以看出永宁帝心情很好。
因为查抄众多盐商的家财,除了一部分呈报用于盐院衙门日常运转外,其余数百万银两,房契地契,文玩字画等物全部运往神京,进了永宁帝的内帑。
这也让他坚定了保下林如海巡盐御史位置的决心,继续扎根扬州,毕竟八大盐商去了三个,还剩五个呢。
朝堂上的争斗持续相当一段时间,最终结果是和稀泥,林如海查抄三大忤逆盐商的功劳没有嘉奖,不当之举也没有惩罚,仍旧担任巡盐御史,监管两淮盐务。
这对永宁帝一派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而这一切风波,都跟李云没有关系,整日在紫藤居中习武看书,日子平静充实。
就是这个时代的书,只有“句读”和“圈点”等辅助阅读方式,远没有现代标点符号方便,让他很不习惯。
在此期间,林如海体内毒素也完全拔除,开始调养身体,补充此前损耗元气。
秋去冬来,扬州大雪。
这位千年来,被无数文人墨客赞美的美人,裹上银装,晶花环绕,美得不可方物。
林如海身体彻底稳固,今日偷得半日闲,与李云在院中煮茶。
大理石桌旁,一身单薄白袍的李云,不断往面前的鹤纹白泥风炉中添加姜块、红枣、桔皮、薄荷等调料,再倒入今年的新茶。
旺盛碳火炙烤,不一会儿,风炉中的山泉水就叮咚作响,好似潺潺流水之音。
据说这风炉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鸣泉,专为烹煮香茗而设。
不过李云不懂这些,就算学,那也是附庸风雅。
在他看来,茶就是饮品,能解渴就行。
此时他就拿着竹勺,在炉中画圈搅拌,好似在熬粥,看得林如海连连摇头。
“还是老夫来吧。”
“额……那多不好意思。”
林如海闻言没好气道:“坐下。”
李云立刻乖宝宝一般正襟危坐,看着林如海姿态优雅的进行洗杯、添茶等工序。
接过茶碗,李云道了声谢,然后小口抿了一下,感觉还不错,然后大口喝光。
林如海见状,当即笑骂道:“可惜老夫这好茶叶了,牛嚼牡丹。”
说着将剩余茶叶包好,转手就给了一旁含笑的吴玖收起。
接着几个小厮端着几盘丰盛肉菜走来,摆在了李云面前。
“嘿嘿,还是林伯父懂我。”
“吃吧吃吧。”
林如海语气很是无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刚眯眼回味,就听到一旁李云大口吃肉的声音,兴致一下子都没了。
罢了,天性自然,不矫揉做作,也是好事。
放下茶碗,林如海语气随意道:“呈给陛下的密折,应该到了,你多久动身?”
“年前两个月,快马入京。”
林如海眉头一皱:“不等年后?”
“临近年节,人少好赶路。”
李云有些歉意的看向林如海。
“并且我还要先去一趟金陵。”
“所为何事?”
“林伯父可知薛家二房当家人薛文,他如今病重,此前林伯父恶疾缠身,如今大好,外面谣言四起,但都没猜到我身上。”
“但薛文之子薛蝌,病急乱投医,从我曾经帮过的一名叫苏永恒书生口中,得知我来扬州,托庇林伯父这,然后林伯父恶疾痊愈,他竟然写信来,求我救他父亲。”
林如海皱眉道:“听你这么一说,这薛文恐怕真到难言之时,旁人闻听此言,只会觉得荒谬,他却视为救命稻草,来信求救,倒也是至孝之人。”
“不过你与那薛蝌应该只有一面之缘,你答应前往,可是有所谋划?”
李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是的,我看中了薛家掌握的商路资源,想和他们合作卖点东西,赚些银两。”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以后入军伍,钱财的确必不可少,老夫因为身份之故,也不好帮你。”
接着李云将之前留在薛蟠那的暗手也告诉了林如海。
“我本打算以后与薛家大房合作,不是我心怀鬼魅,而是薛家二房底细,我并不清楚,相对而言,薛家大房无一人能撑门户,薛蟠……天真烂漫,只要肃清他家手下中饱私囊的掌柜,换上忠厚之人,就能用他们的铺子卖货。”
林如海细细思量一番,提出异议:“不妥,如你所说,薛家大房无人精通经济之道,你志不在此,日后掌权,自可威慑,但初期合作,必多生事端。”
“反观薛家二房,那薛文多年经商,精通经济之道,你若与他有救命之恩,此人性情也尚可,那拟定妥善合约,方能无后顾之忧。”
“这样吧,老夫再手书一封,为你壮壮声势。”
“多谢林伯父。”
见李云喜笑颜开的模样,林如海一愣,随即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就等他这句话呢。
“猴精的小子,算计到老夫头上了。”
“全赖林伯父爱护。”
趁着林如海高兴,李云壮似不经意道:“对了,听说林伯父爱女林姑娘去了神京贾府,她先天不足,从小体弱,不如我去后,替她诊治一番。”
话音刚落,不知为何,李云突然感觉周围的风都好似静了。
同时林如海的眼神明明没有任何变化,却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警惕。
“林伯父,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
李云被林如海平静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毛,干笑打破沉默。
“没什么,玉儿的身体……唉,老夫实亏欠她许多,如果你能帮她弥补先天不足,老夫感激不尽。”
“林伯父言重,您待我如子侄,林姑娘就是我妹妹,哥哥爱护妹妹,自是应当。”
眼神压迫感更大了!
不过李云强撑着保持表情平静,林如海盯了他好一会儿,移开了视线。
“嗯,老夫无法离开扬州,玉儿一个人在神京,你去后,多去看看她。”
这是允许了?
一定是允许了吧!
不过现在的林黛玉几岁来着,她比薛宝钗小一些,自己身体年龄和薛宝钗同年,究竟大一些,还是小一些就不清楚了。
很可能林黛玉此时才十岁,还真是个小妹妹。
刚起的一点基于电视剧林黛玉形象的念头,立刻烟消云散,他对小姑娘真没啥兴趣,还是当妹妹先养着吧。
这么一想,他再看向林如海时,立刻变得坦然,毫不心虚。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林如海何许人也,李云之前第一句话,他就察觉到了其险恶用心。
此时却是心中松了口气,但随即就有点腻味。
老夫的玉儿钟天地之灵秀,姿容如兰,恬静宜人,多年未见,定然出落得更清丽脱俗。
念及此,林如海又怎么瞧李云,怎么不对劲。
是夜,书房内,白瓷宫花灯台上的蜂蜡,烛火静谧,蜜香弥漫,映照出俯于红木雕云龙纹书案前的林如海身影。
他盯着面前信纸良久,伸手从青玉笔架上取了支狼毫笔,沾墨落笔。
“玉儿,一别多年,为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