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院衙门外,众多盐丁把守,个个都头绑白布。
林如海突然暴毙,林黛玉远在神京,后宅只有几个妾室,林家其他族人也来不及赶来。
所以此刻是柳子辉代为处理丧事,不过只是停灵期间,下葬前的诸多仪式,还得等林家族亲来操办。
但这不妨碍扬州城内的人前来悼念,八大盐商家主也都在今日齐聚。
他们例行在灵堂上香后,便去了柳子辉准备的密室。
不多时,八人齐聚,首座上的柳子辉面容憔悴,哀疲之态做不得假,这让他们更加确信林如海真的死了。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柳子辉特意熬了一夜,然后刻意回顾这些年在扬州所受委屈,憋在心里不发泄出来,才有了如今状态。
“柳大人,林大人突然仙逝,我等也十分沉痛,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还请多多保重身体。”
面对沈青虹假惺惺的安慰,柳子辉心底冷笑,面上则颇为认同的点点头。
“沈家主说的是,所以今日请你们来,是为了商议在新任巡盐御史上任前,如何妥善处理盐务事宜。”
肉戏来了。
八人眼底闪过一抹精光,脸上装出来的哀伤表情收敛,全都看向了柳子辉。
此时就见柳子辉挥了挥手,就有仆从分发给八人一张盖了官印的文书。
不对劲!连这文书官印都盖了,就差直接公布了,那还找他们来商议什么?
八人敏锐察觉情况有异,然后立刻查看具体内容,面色瞬间难看至极。
只见公文内容,正是林如海等人拟定多时,但迟迟未曾发布的打破垄断,引商之策。
“柳大人,林大人刚去,就下达这种会引起盐业动荡的政策,怕是不妥吧?”
“引商一事干涉极广,盐院衙门如今群龙无首,诸事繁忙,是不是再思量一下为好?”
各家家主纷纷开口,看似劝说,实则隐含威胁。
柳子辉这时候也不装了,从首座上起身,然后坐到了次席。
这一举动让八人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一个本该躺在灵堂棺椁中的人,居然从厅后走出,坐在了首座之上。
“诸位,此事本官认为大有可为,你们觉得呢?”
屋内气氛瞬间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周瑞猛地起身,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林如海,你居然没死?!”
“放肆。”
一方大声喝问,一方只是沉声细语,气势上,却是林如海完全压制周瑞。
周瑞终究只是商贾之流,林如海世代列侯之家,又是探花郎,当今天子信重之臣,官威似海,哪里是他能承受的。
周瑞不自觉坐回位置,脸色阴沉至极,眼中闪过一抹惊惧。
沈青虹盯着林如海,发现他虽然依旧清瘦,但双眼明亮,面色红润,哪里有将死之人的暮气。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林如海的恶疾早就好了,他骗了他们所有人,在扬州下了一盘大棋,为的就是眼下发给他们的引商之策。
这是釜底抽薪的一击,如果扛不住,从此八大盐商在扬州盐业的超然地位,就会轰然倒塌。
好歹毒的心啊!
“林大人,家中尚有急事,在下无礼,先行一步。”
这时白家家主白恩荣起身告辞。
林如海见状,笑道:“白家主且慢,眼下这引商之策,才是最要紧之事。”
此言一出,屋内气氛越发凝滞。
都盖了官印,哪里有给他们商量的余地,但林如海明确拒绝,白恩荣还真不敢走,只能颓然坐下。
与此同时,等候许久的李云也终于接到了林如海的传讯。
而在此之前,张元等吴玖手下好手,已经先行潜入周家外围,就等正面强攻吸引注意力,他们好便宜行动。
回头看了眼早已蓄势待发的盐丁,李云单手持枪,负于身后,从隐藏处走出,朝周家所在南城进发。
盐丁百余人,离近了根本藏不住,所以他们赶到周家,有相当一段距离。
而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周家反应过来。
丈许厚实院墙上,周家护院搭弓引箭,大门封死,一中年男子立于墙头,朝着迎面走来的李云一行,大声喝问:“尔等是何人,无故冲击周家,莫非要谋反?”
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但李云嘴皮子也不弱。
“谋反?自比天家,我看你白家才是包藏祸心,蓄意谋反。”
“黄口小儿,你含血喷人!”
李云无意与这人打嘴仗,心知他是在拖时间,等扬州府衙,扬州守备等官方势力插手,于是直接上干货。
掏出盐丁使令牌,李云朗声道:“现查明周家贩卖私盐,手下盐枭张浪等人,已供认不讳,且有确凿物证,现奉盐漕察院之令,查抄周家,如有抵抗,格杀无论!”
语罢,李云收起令牌,拖枪都冲向周家大门。
“混账,你假传官令,陷害忠良,给我拦住他!”
中年男子显然是知情人,一瞬慌乱后,立刻毫不犹豫下令攻击。
他十分清楚,让盐丁冲进周家,搜出什么来,那就全完了。
长枪横扫,射来的箭矢全部被挑落,数息时间,李云就冲到了门前。
中年男子见状,心中松了口气。
听闻这少年武力过人,但显然脑子不好使。
大门后早已堵严实,除非众人合力用梁木撞击,哪里能破开。
然而下一刻,只见李云猛地停步,侧身直踹,一脚重重踢在门板上。
轰!
宛如被攻城锤全力击中,堵门护院惨叫倒飞,堆积物散落,两扇厚重门板,轰然倒塌,向内砸倒。
“怎么可能……”
中年男子惊愕望着踏步而入的李云,口中喃喃自语。
紧接着他就被盐丁们的喊杀声惊醒,眼睁睁看着盐丁杀入,反抗护院纷纷被斩杀。
一杆长枪突然挑住他的腰带,一股巨力传来,不受控制倒飞,重重砸在地上。
立时中年男子只觉腑脏移位,不仅浑身无法动弹,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口气堵在胸膛,难受至极。
“绑了。”
一名盐丁恶狼般扑来,用绳索给他捆了个结实,并堵住了嘴巴,然后就往外拖。
来到街上,他才发现,来的并不只有李云这一支盐丁。
盐院转运使,经历,知事相继领着盐丁而来,这是一次扬州盐院衙门,对周家的围剿。
看着摔在地上碎裂的周家牌匾,中年男子眼中流出两行清泪。
周家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