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
林黛玉和贾宝玉手牵着手离开后,贾母脸色微微沉了下来,看向一旁鸳鸯。
“去找老爷过来。”
不多时,贾政随鸳鸯入了荣庆堂,行礼后,恭敬站在下方。
“母亲,不知何事找贾政?”
贾母端坐上首,眼皮子微抬,问道:“我问你,云哥儿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政闻言一愣,疑惑道:“云哥儿?母亲问的是何人?”
这回轮到贾母愣住了。
“你不知道?”
“贾政不知道母亲想让贾政知道什么?”
贾母素知贾政性情,此事他没必要扯谎,顿时心下有些怪异。
得贾母眼神示意,鸳鸯当即上前将李云和贾府的渊源说明。
贾政闻言,恍然大悟道:“不曾想这麒麟儿居然是妹夫认下的子侄,妹夫不愧是探花郎,这识人之术,贾政远不及也。”
林如海是贾政颇为敬重,甚至堪称偶像的人物,贾母素知,所以他如此表现,丝毫不显突兀。
不过今日因他惹得贾宝玉和林黛玉闹了矛盾,还各自哭狠了,贾母心中不喜,当即打断道:“你还没说他这个伯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母亲原谅,贾政一时欣喜,情不自禁,今日朝堂之上……”
贾政也是看过军报的,所以就连同李云所立的战功,一并说明。
“此次辽东大捷,云哥儿当居首功,依照贾政看法,若不是没有提前奏请,擅自行动,云哥儿当封世袭三等伯才是。”
伯爵可是超品爵位,即使是三等,也非子男等爵位可比。
贾母不通外事,闻言诧异道:“当真如此大功?”
这可挠到贾政痒处了,当即滔滔不绝道:“何止大功,一战歼灭两万余敌军,缴获大量物资,还招降二十四个部族,不拘多,至少三年内,辽东可保无恙……”
贾母听着有些心烦,皆因今日林黛玉的表现,让她对两个玉儿的感情有了一丝危机感,当即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
“听你的意思,也是个有出息的,十三岁也不小了,以后他再来,你得空就多亲近亲近,你不在,就让……琏儿或宝玉在外间接待。”
“是,母亲。”
贾政不疑有他,实则贾母这话,直接否了让李云进内宅的权利。
原先她本就是因着李云可能治好林黛玉的先天不足之症,才放开了限制。
但他在时的几个月,去了林黛玉那几次,却不见药方等治疗方法,贾母便认定他是没有法子,此时以年龄为理由,不让他再去,谁都挑不出理。
待贾政离开,天色也不早了,贾母便传了饭菜,让王夫人、邢夫人等儿媳妇来伺候吃下,便自去休息。
与此同时,新月楼中,孟志凡、邹永维等十来个将门衙内,正在包厢中畅饮。
姚修平喝得两颊通红,搂着席正洲的肩膀,有些大舌头道:“李云那小子太不讲义气了,在辽东闯出这么大风头,一点消息没给我们透露,等他回来,我一定要狠狠灌他。”
这话得到邹永维等人一致赞同,其他此前仅是通过他们认识李云的衙内,也都纷纷起哄。
仔细观察邹永维等人的表情可以发现,他们对李云国风三等伯,心中并没有太多芥蒂。
首先李云获封的是不世爵,其次朝廷恩赏了爵位,却没有给实质军中职位。
这意味着李云回来后,虽然成了三等伯,但正经职位依旧是南城指挥使,对军中其他将门有威胁,但不大。
几人正热闹着,突然包厢门被一脚踹开。
巨大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齐刷刷望向门口。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相貌不凡的少年,衣衫领头扯下些许,露出其中里衣,通红着脸,两眼迷离,手里拿着一小坛酒。
如果李云在此,就会认出来人正是薛蟠。
“吵什么吵,鬼叫什么!给老子安静些!”
此言一出,包厢内衙门纷纷放下手中酒碗,站起身来,眼神不善上下打量薛蟠。
能和邹永维等人玩到一起,在场全是弘治一脉实权将门衙内,不算身份,个个都是膀大腰圆之辈。
突然十来个大汉起身围了过来,薛蟠的酒似乎也吓醒了些。
“你……你们要干什么?”
薛蟠当即就想先离开包厢,结果早有离门口近的衙门,一把拽住他胳膊,一拉就让其踉跄远离门口。
“我兄弟可是当朝李伯爵,你们敢动我,等我兄弟回来,要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李伯爵?”
一众衙内闻言表情都变得十分奇怪。
“你说的该不会是李云李伯爵吧?”
薛蟠闻言一愣,随即不知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得意道:“知道怕了?怕就给大爷磕头认错。”
“呵呵。”
姚修平闻言都气笑了,两手指节捏得吧嗒作响。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冒充李云的兄弟,我怎么记得他和我说过,他是个孤儿,可没什么兄弟姐妹。”
“不是,我们不是亲的,但……”
不等薛蟠说完,姚修平一拳头已经砸在他眼眶上。
惨叫一声,薛蟠应声倒地,紧接着邹永维等人就开始上手揍人,同时有插不上手的衙内,直接去了薛蟠所在包厢,殴打里面的人。
一刻钟后,成了猪头的薛蟠软趴趴倒在地上,姚修平等衙内则大笑着离开新月楼。
待衙内们走后,掌柜和店小二才敢上前查看,然后发现衙内们出手很有分寸,所有人都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全是皮外伤,不伤筋骨性命。
薛蟠和他那包厢里的人都是老主顾了,掌柜赶紧让他们在后院的长随来领人,并告知动手的姚修平等衙内身份。
这些长随一听全是什么侯,什么伯的勋贵子弟,哪敢多待,根本没听清掌柜对他们伤势的判断,赶忙领了各自主子离开。
薛蟠被装进马车,一路赶回荣国府后街。
提前得到消息的薛姨妈哭丧着脸,不停抹泪,在门口等候。
然后就见猪头脸,昏迷不醒的薛蟠从马车里被抬出,差点两眼一黑昏过去,然后就扑在薛蟠身上,嚎哭起来,喊着她苦命的蟠儿。
好不容易丫鬟婆子才将薛姨妈拉进梨香院,然后薛蟠被安置在床上,大夫立刻诊治。
半晌,大夫起身看向一旁眼睛红肿的薛姨妈,拱手道:“薛太太,不必忧虑,令公子伤势看着严重,但都是皮外伤,敷上药,静养两个月就能痊愈,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虽然还有些担心,但薛姨妈心底大石也是落了下来,送走大夫后回房,原先躲在屏风后的薛宝钗和莺儿已经坐在床头。
薛宝钗脸上虽有悲色,眼中却是没有泪花。
只不过薛姨妈此刻注意力全在薛蟠身上,所以没有察觉,换做以前,薛宝钗定会红了眼。
“妈,大夫都说了哥哥没事,您别太过伤心了。”
“这不长记性的孽障,才安生了没几日,就出去和那些蛆心的玩意儿瞎混,被人打成这样,一身酒气,就知道惹祸……”
薛姨妈抹着泪,对薛蟠一通好骂,薛宝钗在一旁听着,不时安慰上一句。
然后不出她所料,薛姨妈发泄了一下心气,就立刻去唤了跟随的长随,要问清楚是谁打了薛蟠。
当得知是十来个勋贵衙内后,薛姨妈脸一白,也不打算去找王夫人求助了,回来又是对薛蟠一通骂。
但到底是她从小溺爱大的孩子,骂着骂着,薛姨妈便感叹起她的苦,搂着薛宝钗落泪。
对此薛宝钗心中唯有一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项圈。
李云一消失就是半年,了无音讯,这金锁终究还是打了出来。
现在金玉良缘之说还未传出去,是因为要等她戴一段时间,让贾府内众人习惯她身上有这么一个锁,才不显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