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牌

头痛欲裂，浑身发冷。化疗后生理上极致的难受让林异意识模糊。

他一会看见他自己在病床上和护士打闹，一会又看见自己躺在茅草堆里被蛇鼠啃咬。

是临死前的幻觉吧...

林异沉沉的阖上了眼皮。

不知过了多久，林异突然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焚香味。

“谁在医院里烧香？还是说我已经死了？”

林异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一片漆黑，浓墨般的夜色笼罩着他，几步外有几处微弱的火光映照出一个佝偻的人影。

一个老妇人正颤巍着手，不断往火盆里丢着白色的纸钱，老人脸上皱纹的沟壑在火光下忽明忽暗，黯淡灰霾的双眼正看向面前破旧的木制供台。

供台上摆了一碗落灰的米饭，一盘发霉的卤肉，中间架了个黑色的灵位牌。

两支细长的白烛发着昏黄色光，立在供台的两侧。烛火微弱跳动下，林异勉强能看清灵牌上【先夫林云涛】几个字。

“原来不是在祭拜我...”林异自嘲一笑。

一阵头晕目眩后，林异又闭上了眼。他感觉他的灵魂在大海漂浮，头疼的无法思考。

“窸窸...窣窣...”

一阵诡异嘈杂的声音突兀在林异耳边响起，他感觉似乎有一群人挤在他的耳边在说话。

“吵死了！”

林异不得不再次睁开眼。

依旧是浓墨一般的黑，耳畔的诡异声音也消失了。

不远处的供台还有火光闪动，之前祭拜的老妇人不见了踪影，供台前却有一个年轻人正浑身颤抖，跪匐在灵牌前抽噎。

林异隐约间觉得这个年轻人的背影自己非常熟悉。

一阵阴风吹过，供台上烛火摇曳，隐隐泛着绿光。映衬着中间灵牌上的正楷小字也变成了诡异的绿色——【故儿林异之牌位】

脑仁血管在一阵一阵的跳动，强烈的头痛感摧毁着林异的意识。

在意识消失之前，供台前的年轻人慢慢转头看向了他。

他看见了年轻人的脸。

那张脸上满是泪痕，却挂着极不协调的诡异笑容。

那张脸林异见过无数次，因为...那正是他自己的脸。

...

...

“儿啊，吃饭了。”

一声呼唤惊醒了林异。睁眼便看到一个老妇佝偻着腰，正慢悠悠的往一张布满灰尘的桌子上准备着碗筷。

此时天光已经放亮，林异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他此刻正躺在一堆脏乱的茅草堆里，木头墙边斑驳潮湿，头顶的屋檐缺了好几块。一股发霉腐朽的臭味弥漫了林异的鼻腔。

破旧的四方桌，墙边几堆茅草，就是这座木头小屋的全部。

“这是哪？”林异意识还是有些混乱，但生理上巨大的饥饿感让他有些陌生...

自从五年前被确诊脑癌以后，无数次的化疗折磨让林异几乎已经忘记了饥饿的感觉。

林异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不由一怔。这具身躯虽然营养不良瘦弱不堪，但分明不是自己长期卧床皮包骨般的丑陋模样。

“我重生了？”林异的眼睛发亮。

“儿啊，快来吃饭。”老妇和蔼的又呼唤了一声。

得先填饱肚子恢复体力。

林异踉跄的走到了四方桌前，费力的搬了张长条木凳坐下。

四方桌上摆了碗落了香灰的冰冷米饭，一盘已经发霉的黑肉。

“？”

林异拿着筷子，转头看向老妇。这两盘东西有点眼熟。

老妇也笑眯眯的看着林异，额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苍老的嘴角露出一丝慈祥。

“快些吃。”

“咳...”林异搅动了一下黑肉上厚厚的一层霉菌，“您不吃么？”

“我有吃的。”老妇手指向门口。

满是青苔的木门边有个碳盆，上面架了一个缺角的大瓷碗。碗里煮了一锅黑乎乎的东西，正咕咚咕咚冒着水泡。

林异凑近一看，熟悉的反胃呕吐感翻涌而来——碗里黑乎乎的煮着各种虫子...甚至里面有一只皮都没剥开的老鼠...

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林异找来一只破碗，仔细的在落了香灰的米饭中挑选了一些干净的部分。又拿刀把卤肉发霉的地方切除，最后都分出一半到破碗里。

“您吃这个吧，那些不能吃的，我一会倒掉。”林异把破碗递了过去。

老妇顺从的坐下，笑眯眯的用手从碗里抓起米饭往嘴里送去。

“...”

“似乎我这单亲老妈精神有些问题。这家徒四壁的...开局地狱难度啊！”林异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比起在病床上被癌症折磨的生死不能，这里已经是天堂了。

吃完自己的一小碗米饭，林异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想出门走走。”林异对着老妇说道，他迫切想了解这个世界。

老妇依旧不急不慢的用手抓着米饭，只是头一直跟随林异的身影转动，好像一个苍老的机械木偶。

“儿啊，都半夜了村里路看不清，不要出去了。”

林异看了眼木门外清亮的天光，叹了口气:

“我一会就回来。”

出了破旧的木门，门口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小径，周围稀稀拉拉分布着几座破旧的茅草屋。

这似乎是一个穷困偏远的村子。

浓稠的雾气布满了整个村庄，稍远些的地方便看不清楚。

天空中阴沉沉的，隔着浓雾也看不清太阳的方向，辨别不了时辰。

林异沿着小径继续往西边走去，建筑渐渐密集。

走了几户人家都是大门紧闭，似乎很久没有人居住。

“怎么这么安静？”

林异又走了一会，一个人都没有见到。那些夏日里吵闹的虫子也都不见了踪影。他只能听见自己脚底踩石子路“嘎吱，嘎吱”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子里显的格外刺耳。

正当林异准备返回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远处的浓雾中传来。

林异顺着脚步声寻去，几个小孩的身影隐约在雾气中浮现。

总共是四个小娃，穿着颜色鲜艳的棉袄棉裤，排着队在地上划出来的格子里蹦跳。

一共是八个格子，拼接在一起，形状像个房子。

林异观察了一会，小孩们玩的似乎是童年游戏【跳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