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命运的幻象

雷娜塔呆呆地望着蘑菇云升上天空，辉煌的火柱只意味着曾经囚禁她的牢笼的坍塌。

高兴么？忧烦么？

她和旁边已经变成雪白色的洛哈卡坐在一望无际的冰原上，陪伴着她们的只有那些忠诚然而笨笨的雪橇犬。

而诱惑她做出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并最终一起逃离这里的罪魁祸首正在一旁酣睡。

准确的说，零号也不是在酣睡，而是瞪大了空白的眼睛，看着漆黑的夜空，就像是断线的木偶。

他自身的思维正在放空！

他周围的时间正在加速！

他混乱的精神正在攀升！

龙族世界中所谓的“未来”，并不只是一条时间线上的存在。它就像是沙漠中满地的沙砾，每一个沙砾都代表着一种可能，无穷无尽的沙粒组成的沙漠就代表了无穷无尽的未来。

强大的存在就站在这片无穷无尽的沙漠中，放眼望去，自由自在的在自己的视野内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代表的沙砾，甚至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过去。

就算有人用自己的决心，意志，勇气打破了宿命，也只不过是从一片沙砾上跳到另一片沙砾上而已，依然只能受这些存在随意摆弄，像棋盘上的棋子一样身不由己。

泛起巨大黑雾的沙暴裹挟着他沉入其中，沙暴深处中好像能看到漫天星辰一般。

他落入了沙海，又坠入了星辰

他突然像置身于万千时空交织的宇宙中，过去的时空中群星交相辉映，未来的时空则一片暗淡虚无。

他看见八首巨蛇嘴里的肉舌缠住了蕾娜塔将她一口吞下

他看见满头白发的赫尔佐格站在东京塔上狂笑

他看见海水倒灌入城市

他看见暴雨从夜空落下

天地间的元素掀起洪流

白王圣骸终于侵占了一个少年的躯体，他化身为不完整的白王“八岐大蛇”，世上不存在能够杀死八歧大蛇的混血种，因为它虽然未能继承白王的权能，却遗传了白王作为“究极龙王”之一的完美身躯，无论受到什么样的创伤都能迅速复原。

最终形态的少年已经是畸形的八首巨龙，它咆哮着行走在新干线高速列车的车顶上，所有攻击都对他无效，即使他的某个脑袋被摧毁，新的头颅立刻就会生出，就像植物的嫩芽中抽出新的枝条。

唯有一个红发少女能够杀死他，因为那个名为“审判”的言灵，其实就是“无尽死亡”，恰好是八歧大蛇“永恒生命”的克星。

孱弱的少女走向畸形的巨龙，对它不断下达死亡的命令，巨龙痛苦地挣扎着，不断新生又不断死去，最终少女拥抱了巨龙，巨龙的生命力量耗尽，少女的死亡力量也耗尽。

龙鳞披散骨骸零落，被包裹在其中的少年重又出现在妹妹面前，他们像燃烧之后的灰那样零落。

一个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少年沿着铁路线奔跑说不要啊不要啊，但他追不上新干线，就像追不上时光。无论他是不是开着布加迪威龙，都只能像个木偶一样眼睁睁的看着悲剧的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他拼尽全力触碰到了未来。

持续不断的精神药物和脑桥分裂手术终究对他的精神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因为致幻剂的后遗症，他现在连自己看见的未来都不确定是预言还是因为药物产生的幻象。

蕾娜塔把他塞在一个睡袋里面，而这也是零号预料到的，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已经时灵时不灵，逐渐失去控制了。

“见鬼，我真是脑抽了连自己父母都能认错，还有我的蕾娜塔怎么可以就这么可笑的死去。”

“哈，到头来还是只能以命换命吗，我还真是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简直就像是那个暴君一样。”

“零号……我好像丢了什么东西。”雷娜塔有些不安，频频回头，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只好和这个看上去无所不能的男孩一起聊天，却发现这个男孩此时泪水模糊了眼睛，但只有左眼流泪，也许是因为右眼已经没有光了吧……

他为什么永远维持着这种表情，难道是因为他忘记了感情么？

还是说他这里永无天日的实验中崩溃，以至于在这里遗忘了自己的欢笑？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是同舟共济的伙伴了。

“还没觉醒的眼睛就能感觉到命运的变化吗？别想那么多，你失去的只是命运的枷锁，得到的却是自由。”

“什么枷锁？我们不是已经自由了吗？”

“嘘……”零号只是勉强调用了自己的嘴角，对着蕾娜塔进行噤声的暗示，因为他已经听见了战斗机在这里嗡鸣。

他仔细的观察着，战斗机群正从黑天鹅港返航，它们距离地面不超过四百米，尾部喷管的火焰在极夜天空下极其清晰。

低空飞行是为了搜索地面，零号什么都料到了。

蕾娜塔抱着膝盖仰望天空，她并不害怕战斗机，因为她不知道战斗机是什么，对她而言那东西就像是鹰飞过天空。

机师们低头看向冰原，只见一道道冰脊连绵不断。

冰脊两侧的纹路令他们有些眼花，他们掠过雷娜塔所在的冰脊时根本没有看见女孩和雪橇犬。

雷娜塔穿着黑白条纹的防寒服，而雪橇犬本身就是黑白两色的，他们就像是斑马藏入黑白色的森林。

然而蕾娜塔刚要站起来，忽然听到脑后有隆隆的风声。

战斗机折返回来，鸭式俯冲，高速机枪吐着一米长的枪口焰，打得冰面上弹孔连连。

几只雪橇犬倒在血泊中。蕾娜塔呆呆地站着，她想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因为零号是不会错的。

那么只能是她做错了，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令他们被战斗机发现了？

她捂着脑袋想不出来，然而她却发现了零号在艰难的指着一具雪橇犬尸体的脖子。

苏27掠过之后再次回转，又是一轮扫射，又有四五只雪橇犬倒在血泊中。

蕾娜塔爬到一只雪橇犬的尸体上，并摘下它的项圈，她在项圈内侧摸到了微型发射器。

她明白了，这些雪橇犬都被安装了微型发射器，它们会清晰地出现在战斗机的雷达屏幕上。

黑天鹅港的任何活物都无权擅自离开，无论是人是狗。

因此战斗机并没有瞄准她，机师们甚至没有发现她，他们只是觉得这里有群从黑天鹅港里逃出来的雪橇犬需要射杀。

她本该让雪橇犬直接远离自己的，但是他根本没想到。

“白鹳，除了狗群还有个人！”僚机雨燕看见了那个小小的人影。

零号再三叮嘱过在冰脊下隐藏不能移动，一旦移动，她的隐蔽模式就结束了。

“这是军事禁区，别管那是什么人，清洗掉！”白鹳回复。

子弹在横飞。

而这时候，零号动了。

子弹从枪口之中喷出，爆发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威力，精准的拦截住了那正在飞行的战斗机。

“该死！我们被攻击了！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在袭击我们！”

雨燕贴地飞行，距离地面只有短短的几十米。

这也给了零号杀人的机会。

他跃动起来，灵巧的躲过机枪的扫射，在高高的半空中直接将战斗机锁定，而后将子弹如同炮弹般猛烈的射向战斗机。

子弹轻易的撕裂了铝皮，而后将这只战斗机的机翼折断。

雷娜塔呆呆地看着变如同怪物一般的同伴将一艘战斗机强行自空中打下来，而后看着战斗机在地面坠落，化为一摊烈火。

她想起了爸爸妈妈。眼泪无声地涌出，又迅速地冰冻。她用尽最后的意识抱紧了佐罗，布袋小熊被她用身体挡住了，没有被爆炸的火焰波及，雷娜塔像是忽然懂了什么一样。

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仿佛一千个太阳在燃烧，不可思议的力量和血性在她的血管里奔腾。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德什卡1938，那是能够击落战斗机的武器，零号把它准备在这里，一定是有用的！

她要按照零号的安排，坚持到最后一刻！她要逃出这个地狱！

她也要战斗，不能看着零号一个人为了她而在这里奋战。

况且，零号也已经落地，而那些战斗机……

已经谨慎的远离了这里，准备发动超远距离的打击。

蕾娜塔的大脑如超频的电脑那样运转，她头痛欲裂又仿佛进入了全新的世界。

信息流在她眼里不再是秘密，被彻底地拆分开来！分析！分析！分析……分析完毕！重新组合为武器！她理解了这件武器，便如武士理解他的剑。

中队长忽然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机，仿佛一柄利剑指着他的眉心！他按下发射钮，高爆火箭离开了蜂巢，同时雷娜塔扣动了“德什卡1938’’的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