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灵媒师:我一生嫁了三个死人
- 青九
- 3269字
- 2024-09-29 11:32:45
①
我奶奶是给人配阴婚的阴媒,上数三代都是这一行的。这种职业的要求比较特殊,要有匹配这一行的命格和八字。我奶奶家这一脉竟连续几代人能够入这一行的门槛。
阴媒这个行当很损自己的阴德,本身适合这一行的八字就是属阴的,多少都会遭点报应。命运不济,再加上天道反噬,使得从事这一行的人逐渐变得稀少。
而我奶奶家这脉安安稳稳地传了三代,直到我和我父亲这一辈,这三世积累的报应都应验在了我们这一家身上。
我父亲在我母亲孕期意外亡故,母亲也产后抑郁自杀了。
至于我,我是1990年生人,正好卡了90后的脖子。然而我真正感知这个人世间却是在93年的初春。
因为我天生纵有五官,不辨万物。看不见,听不见,不能言,触觉麻痹,四肢天生无力,全身瘫痪。
奶奶在圈子里的名头是很响的,那三年我奶奶都是带着我一边看病,一边寻访各风水大师,算签化劫。
几乎是问遍了她在这个圈里所有的人脉,也没有为我找到恢复感知的方法,见到我直摇头言我寿短,不过五年。
直到她找到多年前结识的一个故人,给了我八字批言“婚配三冥,逆天改命。”
这句批言是给了我莫大的生机的。我奶奶只要给我做阴媒,把我嫁给一个死人,不,是三个死人。就可破局。
但冥婚甚至比正常婚配更加讲究礼仪。因为跨界阴阳,稍有不慎,阴阳秩序有破就会生大乱。
而且身着阴配,不得阳婚。说白了就是要为一个死人守一辈子寡。
当然冥婚也是可以离婚的,只是生人和故去的人要和离,阴媒的作用特别大。两个大活人之间可以讲理,大不了打官司。但是活人和死人离婚,若是对方不同意,强行解离,是很凶险的。
而我,要经历至少两次这样的凶险,然后一个人孤独终老。
“我孙命苦。”我至今记得奶奶在人世的最后一天,对我说的最后四个字,吐不尽的难舍和不忍。说完就去了。
②
出生三年后,我才得以睁开眼睛,见到的这个世界的第一个人,是一个肤色雪白,眼睛紧闭的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娃娃。他穿着黑衫带着红花“站”在我对面,是被两个大人架起来才得以站在我面前,为了防止他一直低头,身后还绑了个竹架子!
而我自己,稍微扯动一下,身上就淅索作响。竟穿了一身纸做的红嫁衣,两个扶着我的大人看我突然睁眼,吓得血色褪去,受了炮烙似般缩了手。我一下跌坐在地上,眼前燃着一张烧得所剩无几的纸片,黑灰扬得迷人眼。
别人背上小书包被父母带去幼儿园报道的时候,我正穿着红色的纸扎嫁衣,做了新娘子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和对面的小娃娃一样白的纸花,不明所以。
是奶奶过来一把抱起了我,放我坐在一堆软绵绵的好看的红纱上。“白胸花,红霓裳。三岁新娘坐纱帐,纸嫁衣,着身上,婚配烛后白娃娃。”这是我小时候听到的最多的童谣唱词,住在我家附近的小孩子都会唱。
只不过,那娃娃家的一个女孩子看到我总是刻意绕着走,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回避着和我所有的接触,连偶然的遇见都被她匆匆躲去。
后来跟着奶奶生活,见到的婚礼多了,当然基本都是我好奇从各种缝里偷看的。不过这倒使我了然了。生人配逝人,需要行大礼。逝者一方就需要借旁人外力和支架的支撑,生人则自主行动,也有被强按的。可那天我也需要旁人支配,在外人看来,可能更像是两个死人在拜堂,估计是被她看到,把她吓坏了。
其实自从第一次冥配后,我的身体还是恢复得不太好。体质很差,隔三差五需要在家休养落下很多课程不说,体育课内容基本留白了。跑也跑不动,跳也跳不高,一不小心就受伤,需要请假。整个小学阶段,都是很艰难地完成的。
想着自己念书也跟不上,那时候我有提出跟奶奶学做阴媒,不过都被她严词拒绝了。为了我的人生从此之后平安顺遂,她断了这祖传手艺的香火。期间,收了个徒弟,年龄比我小三岁。刚开始在我奶奶身边学东西的时候还是个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小家伙。
不论是阴媒,测算,或是风水,修术,这类的行当里收徒是一件大事。不仅是拜师礼的讲究和严苛,这种师徒关系是仅次于父子关系的。“投师如投胎”,一入师门,皆由师父管教,父母无权干预,甚至不能见面。
建立如此重大的关系,择徒就是一件顶了天的大事。奶奶说这个孩子跟她有师徒缘分,命格奇特。他们这一行很讲机缘这种事,遇到了缘分就要照着缘分的指引行动。奶奶说这都是天意,天意不可违。
那时候我每天放学回来,都跟看小宠物一样去逗他玩。眼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从对我瞪着两个大眼珠子滴溜溜转,到能说会道随意开我玩笑了。
然而我的初中生涯过得比小学的时候更加艰难了,前面还有一个中考的大关等着我去过,我的力不从心变得显而易见。
05年6月,南方的暑热已初显威力,站在荫蔽地方都止不住的淌汗。奶奶又一次带着我走进那个阴凉的小仓库。这是后院里最深处的一个小屋,没有窗,关上门就跟灭了天光一样。黑漆漆的,除了门缝一道亮,就看不到别的了。
每年有固定的日子,奶奶带我来上一些香火。正月一次,冬月一次,农历七月有一次。因为是按农历时间计算,我是一直不太弄得清,具体是哪天,小时候的我根本记不准。
这些年里来这小仓库上香的次数比去我父母坟前拜祭的次数都规律,讲究,勤快。从小到大,我接触的最多的东西就是香烛纸钱了。
只是这天也不是该过来上香的日子,奶奶还是把我带来了。
依旧是那扇一推就吱呀叫唤的门,迎面扑来的是被外面的动静激得翻飞的灰尘。这次走进去奶奶没有立马关门,阳光第一次把这个小屋子展现在我面前。
这里面布置了一个灵堂!
③
系白结,挂黑布,中间端端正正摆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我在世上第一个见到的人,那个小娃娃。
奶奶在案上的香炉里插上了五支新香,在暗沉的小屋里闪着点点的光。然后左右各燃起一支白烛。每次来我都跟瞎子一样拿着奶奶递过来的香,鞠三次躬,就被奶奶推出去了。黑灯瞎火不见面,这些年从来不知道自己拜的是谁。
这次烛火摇曳,清清楚楚地映着这一张稚嫩的小脸,这样的年岁,居然一点笑容都没有留在这张照片上,眼睛出奇得大。
奶奶嘴里念念有词,大多都是不肯告诉我的,防止我偷学,还刻意含糊了说辞降低了声音,这些她只会告诉给她的小徒弟。我仔细辨认下,只听到八个字——“三祭已尽,各自独行。”
后来也是小徒弟跟我说,三祭,就是祭生忌,祭死忌,祭婚忌。丈夫不在人世,作为人妻,除了清明中元这种传统节日,还应该在丈夫生忌死忌的时候去拜祭。以及二人成婚的日子,类似于结婚纪念日这样的说法。
所以三祭里面,其二为祭祀,而婚忌则是庆祝,这是为人妻的义务。也算是区别于其他关系的一种标志。
其实我们拜祭逝去的亲人朋友大多是纪念他们在生前与我们相关的际遇和联系。然而我是在对方故去后与其建立的姻缘,跨了阴阳,在这种牵绊里,视死如生。这个日子便成了生人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甚至超越父母的生死。
尽职尽责,才有和平分手的契机,之后才可以无患无忧。这是一场奶奶给我主持的和离仪式。
那五支香,从奶奶一开始念词,直到最后熄灭,散发着一种让人宁静心安的香味。奶奶说,这是平安香,一齐燃尽便预示着我能平安顺遂。
然而,第二天一早,奶奶就带着她的小徒弟出门了,我身体无来由的虚弱,没有跟着一起出去。我不知道他们几时回的家,我已经尽力坚持到很晚了还是止不住困先睡着了。
第三天,想凑热闹的好奇心仍然没有散去,可我手脚开始发麻,连起床吃饭都变得有点困难。奶奶留小徒弟在家照顾我洗漱吃饭,没事的时候他就围着我的床转来转去。
小朋友长大了,不知不觉,个头都超过我了。以前我卧床在家的时候,他放了学回来就在我床周不停地绕圈。
“姐姐你已经出嫁啦?那岂不是别人家的小媳妇了?”这是他经常调侃我的话,刚开始我会为了这句话跟他吵闹争执。时间一长我就无视了,后来他也不叫我姐姐了,干脆就喊我“小媳妇”。
这会儿他绕着我走了几圈,又不怀好意地看着我笑一笑:“小媳妇,身子真弱呀。”在我床头倒了一杯热开水,眯起眼睛弯了弯唇角:“放心吧,我说你马上就能好了。”一切好像都没变,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他笑的那一瞬,我眼前一花,不知道是我更虚弱了还是怎么样。只觉得这个小男孩的笑容好像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看得我止不住地低下头。“怎么?你是大罗神仙还是在世华佗?”
“反正我就是这么厉害。”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只会说大话。个子长大了,脑子还是那么幼稚。抛过去一个白眼,懒得跟他争,明明什么都没干,我就困得睁不开眼,躺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