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几朵白云悠悠飘荡,似是随意洒落的棉絮,与湛蓝的天幕相映成趣。
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为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一行车马进入方城,广袤而肥沃的宛地在楠嘉与众门客的眼前徐徐展开。
北方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宛如一条沉睡的巨龙横卧大地。
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无数小溪蜿蜒曲折,汇聚到山下,形成一条大河绕过宛城继续南下。
河畔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和纵横交错的沟渠,此时庄稼已然收割完毕,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秸秆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向过往的行人展示着曾经的丰收盛景。
田野间,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几处村落。村落里的房屋多是用泥土和木材搭建而成,质朴而不失韵味。屋顶上升起袅袅炊烟,那淡淡的烟雾缓缓升腾,在半空中缭绕不散,给这片宁静的大地带来了丝丝人间烟火气。
众门客下车观察,其中一位精通农业的士子抓起一把土壤,仔细的观察后点头道:“以农家之见,土壤有九等。
诸国中,魏国横跨雍冀豫三州,占据三河(河东,河内,河南),有经历变法,尽地力之教,土为中中和中上。
以粟为例,常年之景,亩产一石半(战国一亩等于现在三分之一亩,一石等于现在60斤)。
小丰产三石,中丰产四石半,大丰产六石。
小饥一石,中饥七斗,大饥三斗。
韩国西部山地多,产量低,为下下等,而嵩山以东,大河与汝水间,土地肥沃,为上中等,常年之景,也能亩产二石。
赵燕位于冀州苦寒之地,多数为中下等,常年之景,不过亩产一石。
赵国唯有东部河间之地能达到一石半。
齐国兼山带海,土地为上下等,未经变法也能达到亩产一石半。
秦国沃野千里,土地虽为上上等,但未经变法,反不如魏国。
郑国与宋卫等泗水诸侯国,皆属上中等,鲁国除山地外,也是上中等。”
诸士子都听着这位能人侃侃而谈。
就听他继续讲:“而楚国北方多属中中等,越往南越差,我看这宛地当属上下等。”
楠嘉不识五谷,就看向车涛,见他点头认同,心中大感失望,自然希望自己的领土是肥沃的,更加痛惜的是,最好的宛地已经答应割给魏韩。
那士子看出楠嘉失落,就补充道:“公子不必担忧,大河流域土地,较南方肥沃,是因为历代开发,有前人的艰苦功劳。
长江流域如果能被开发,定不输于北方。”
楠嘉在西河时,见识了魏国的经过变法后的繁华昌盛,魏文侯的礼贤下士让他深受触动,魏国朝堂之上的那些贤能之士,或能言善辩,或智谋超群,他们所谈论的治国理政之策、军事攻守之法,都让楠嘉大开眼界。
所以让他迫切的想回国,强大自己的国家,为巴国带来改变。
见这人对农事有一番见识,就暗自记在心上。
众人走进村落,一群妇女正围坐在一处宽敞的庭院中,正忙碌的织布。身着简洁的服饰,衣料多是自产的粗布,透着一种质朴的美。
妇女们欢声笑语,彼此分享着家长里短,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不远处,有几个孩童光着身子在嬉戏玩耍。
看到楠嘉一行人往村子里来,孩子们停下了脚步,好奇地张望着,眼中满是警惕与好奇。
楠嘉想起自己在楚国的童年,也曾与伙伴们在宫廷的庭院里玩耍,那时的他无忧无虑,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而如今,一切都已改变,他已不再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他必须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与使命。
进入村落深处,一位老者正坐在自家门口编着竹筐,老者的双手粗糙而灵活,眼神专注而深邃。
逛了一圈,讨了几碗水喝,楠嘉心中更不是滋味,因为不需多久,这里就是魏韩的土地了。
只能安慰自己,一旦魏国占据这里,就会将魏国的新法用到这里,宛地百姓也能像西河一般,过上更好的生活。
二者,这也是计划之一。
众人休息时,宋渊道:“先前说土地,我来说说诸国人口。
以天府,巴国为首,有六百万左右。
齐国次之,当为五百万以下。
魏国当在三百五十万。
赵二百万。
越宋秦韩当在一百五十万左右。
郑卫有一百多万,燕鲁减半。
陈蔡薛腾周邳再减半。
巴国有远超其他国家的潜力,只是为旧法所累,一旦变法成功,夺回宛地,不是虚妄。”
众人皆点头。
继续南下,到达北津(今襄阳)暂住,等待郢都的消息。
先前基于宋渊对于巴国公族势力强大,守旧贵族众多的判断,楠嘉听从他的建议,弱己示人,对外决口不提什么变法,收复失地,而是表现出一副不关心朝政的样子。
反观他的兄长公子檀,逃到赵国后,就一腔热血,叫嚷着复仇,回国后变法图强,要收复失地。
因为三晋两次大战,赵国当了打手,却在分配战国时,都没得到好处,三晋的嫌隙已经出现。
而公子檀回国后,就要收复失地,到时就是会对魏韩两国出手。所以也默许了他在赵国招揽门客,
两位公子的表现,决定了巴国贵族最后支持谁。
在楠嘉到达北津时,公子檀也进入巴国,到达唐城。
而在郢都,巴国贵族无法忍受巴国连年失败,在外部强大的压力下,推翻了掌控朝政的巴公留与闻滑。
但是对继任者有很大分歧。权氏家主权匄率先发难,他迈着沉稳而威严的步伐,缓缓走到大殿中央,目光阴冷而锐利,如冷箭般扫视着众人,而后高声说道:“
如今我国大败于三晋,失地失人。
公子留生性仁厚善良,宅心仁厚,必能体恤我等臣民,解民之倒悬,苏民之困厄。
而公子檀,虽有几分才情,然其激进好战,若其继位,巴国必将陷入无休止的纷争与动荡之中。
到时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此绝非巴国之福,亦非我等臣民所愿!”
褚晨闻言,怒目圆睁,当即起身反驳道:“权大人此言差矣!如今乱世之中,诸侯纷争不断,群狼环伺。唯有强者方能立足。
魏国历经变法,秦巴齐皆不能敌,已经夺我巴国多少城邑!
今失一城,明失一城,巴国还有多少城邑能丢,再这样下去,恐有亡国之祸啊!
而公子檀胸怀大志,深知变法乃巴国兴盛之关键。若由他继位,富国强兵,收复河山指日可待。
反观公子留,懦弱无能又好色,遇事畏缩不前,如何能担当起这一国之君的重任?
又怎能于这乱世之中,承续宗庙社稷,保全巴国之疆土,安定巴国之臣民?
大人莫要因一己之私,而置巴国之未来于不顾。”
褚晨言辞恳切,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振聋发聩。
权匄冷笑道:“褚晨,你莫要在此危言耸听。
变法首要是安定,如今巴国外有强敌,如若变法,到时士族苦不堪言,百姓怨声载道。
内忧外患才是亡国之兆。
公子留虽有小毛病,但有我等辅佐,一来可以安抚民心,二来让三晋放心,这才是巴国之福!”
褚晨怒不可遏,大声喝道:“权大人,你莫要颠倒黑白。
魏国因变法而强,军队战斗力大幅提升,威震四方。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
而巴国因守旧而弱,两次大战,连战连败,损人失地,百姓困顿,士族离散,此乃有目共睹之事,岂容你瞎编乱造?
你这般言论,不过是为一己之私,不顾巴国之未来。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巴国亡了,你权氏能好到哪去!”
褚晨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但是他面对的是在场一半以上大臣的反对,一部分沉默,支持他的不过三位。
最后被架出宫殿。
褚晨不甘大吼道:“巴国的列祖列宗都看着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