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墨丹青,美人图画

蒋瓛听闻,顿时怒火中烧,还从未有哪伙官吏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汝等!闽王竟胆敢勾结山贼,打劫沿途行商,当真无法无天!”

那黑衣首领,自称梅新基的黝黑汉子,静等他说完,闻言不仅毫无胆怯之意,反倒咧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蒋瓛怒目而视,声调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笑你这外地来的呆子,难道未曾听闻闽王爷三只眼……”梅新基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的话语几不可闻。

一旁的山贼见状,也跟着肆无忌惮地嬉笑起来。

蒋瓛气得浑身颤抖,双手握拳,若非圣驾在侧,龙体不容闪失,他定要与这伙山贼一决高下!

要知道,他手中的绣春刀可不是吃素的!

“好了。”

那身着麻布衣衫、眼神深邃的老管家沉声吩咐道,眼神同时扫向蒋瓛和这伙山贼。

“皇……黄管事恕罪。”蒋瓛强压怒火,躬身应道。

梅新基被这目光一瞪,不自觉地后退数步,身形踉跄,险些摔倒,幸得身后小喽啰及时搀扶。

这股无形的威压令他心颤不已,手中原本紧握、闪烁着弧光的黑色长棍也不自觉地垂落下来。

虽说仰仗先生所授的技击之术和这雷电棒,面对先前那些高手,他偷袭得手,此刻他内心也开始惶恐起来,知道对方不是寻常角色。

“去取百两黄金给这位将军。”朱元璋语气平静,挥手示意一旁亲卫。

早有侍卫双手捧着包好的金元宝上前,红布中透出耀眼的金光,在阳光下璀璨夺目。

一众山贼瞬间两眼放光,贪婪之色溢于言表。

梅新基笑意盈盈地示意手下去拿,自己却踌躇不前,奈何一看到那老管家,心里就不自觉的发慌。

小喽啰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良久也不敢上前。

好在朱元璋再次挥手,侍卫便毫不犹豫,眼睛都不眨一下,将一包沉甸甸的金子抛了过去。

蒋瓛斜睨了一眼那包金灿灿的东西,冷哼一声:“你们这帮草寇走了狗屎运,什么闽王爷三只眼,不过是官匪勾结,沆瀣一气罢了,也就是在这荒僻之地能横行一时,若是在京城,哼!”

蒋瓛在京城时,那也是监察百官的厉害角色,光是亲手抓进去的各地方的巡抚、总督都数不过来,何曾这般窝囊过,还要曲意逢迎这些小喽啰。

那小喽啰战战兢兢地接过金元宝,打开给梅新基看。

梅新基看到金子,乐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脸上映出黄澄澄的光芒。

蒋瓛见梅新基等人那副贪婪嬉笑的模样,脸色铁青,却也只能冷眼旁观,心中虽恼怒,老朱在旁边,一时也拿他们没办法。

梅新基等人起初是看着他好笑,如今眼神中甚至带上了几分怜悯。

这伙山贼平白得到了这么一大包金子,交头接耳,兴奋不已,难以掩饰内心的贪婪,一时又有些手足无措,拿不定主意该如何处置。

梅新基仔细观察着这名麻衣老者,还有他身后的一众粗壮汉子。

这些人个个筋骨粗壮,孔武有力,十分骇人,太阳穴高高鼓起,腮帮子努起,膀阔腰圆,五官端正,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还是这位老爷识大体,一看便是做大买卖的。照例是要带你们去书院的,不过依你们的情况,我们还得商议一番。”

梅新基的视线却始终不离老管家,悄声与一众小喽啰退到林子里,围成一圈,小声商议起来。

“是何书院?喂!”蒋瓛见他们神神秘秘的样子,忍不住喊道,心中愈发觉得这些人图谋不轨。

“城中白岚书院的白岚先生,所有来漳州发财的商队都要从他那里拿项目,众人趋之若鹜便是为此!”

梅新基从树后探出头来,身为漳州土生土长的,恩,山贼,说起此事时,脸上满是自豪之色。

朱元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帮人,心中暗想,这漳州一带,果真非同寻常,看来钦天监的卦象所言不虚。

转念又皱起眉头来。

钦天监夜观天象,言称荧惑守心,线指东南,怕是真有可能将要发生足以颠覆大明的灾祸!

一路行来,他原本觉得天象之说终过虚妄,可自打入了这漳州境内,所见所闻皆与旁地不同,行商买卖、马车船运、奇珍异宝,比起京畿,犹有不如,可也差不许多了。

这究竟是福是祸?他老朱自从击败宿敌陈友谅以来,这从未有过的隐忧又在心底暗暗萌生。

“若在京城,这等宵小之辈……”蒋瓛一脸不屑。

“莫要多言,且看这白岚先生究竟是何名堂。”朱元璋沉声道。

“诺!”

“原来是京城来的贵客,恕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真真是多有得罪了,还望您大人大量,莫要与小人计较。我们都是良善之人!这边走,给您带路,来这漳州地界的商人,哪个不想一睹白岚先生……”

梅新基几人转回身来,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路点头哈腰地给蒋瓛赔不是。

“这还差不多,算你们识相。”蒋瓛在京城时位高权重,见惯了他人的阿谀奉承,此时见这些人忽然如此客气,虽感意外,但也并未太过惊讶。

“蒋大人是吗,恕我们有眼……”

话未说完,蒋瓛忽觉背后一阵剧痛袭来,嘴唇颤抖不止,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

扑通!

嗵!

四周的大内高手皆是猝不及防,来不及反应,就连朱元璋也在他面前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蒋瓛难以置信地圆睁双目,眼前的景象却渐渐模糊,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意识也随之消散……

——白岚书院中,朱栩正襟危坐,珠儿姑娘乖巧地侍立在侧。

案上笔墨丹青,绘就一幅美人梳妆图,栩栩如生。

珠儿撅着小嘴,眼眶微红,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如此温婉的美人,想必是先生的心上人……”

“是我妻子。”

朱栩轻轻拿起这幅丹青,递给珠儿。

珠儿低着头将其挂在画墙之上,那上面还有先生绘制的其他图画,只是没有一幅能清晰看出究竟所画何物,总是给人一种朦胧之感,看进去,便出不来。

“想必她一定很爱您。”

珠儿真正想问的是,先生是不是很爱画中之人。

“恍如隔世,记不清了,过去太久了……”

珠儿早已习惯了朱栩这般神秘莫测的说法,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越问反而越糊涂,凭她的小脑袋瓜还是想不明白,只希望先生不要总是沉浸在过往之中,不是还有她珠儿吗?

“珠儿会一直陪着先生的。”

朱栩轻轻抬起珠儿的下巴,轻声询问道:“珠儿是更喜欢‘金玉良缘’呢,还是‘木石前盟’?”

珠儿思索了片刻:“木石前盟!”

朱栩轻声一笑:“这道怪了,不喜欢镶金攒玉,倒喜欢些木头、石头之类的。”

珠儿噘嘴道:“金玉良缘固然好,可若是互相并不喜欢,珠儿宁可木石相伴,要好些呢。”

朱栩伸手用无名指勾了下她的小鼻子,朱栩的无名指要长一些,容易勾到。

“世人多晓仙寿恒昌、芳龄永继,我家珠儿却更喜欢灵河岸边、三生石畔,莫失莫忘、不离不弃”

“先生又在说那‘石头记’了,珠儿都快要背下来了。”

“偏你要听,还怪我说的多。”

朱栩捏她脸蛋,却又突然望着她呆呆出神,竟然不自觉吻了下去。

珠儿俏脸绯红,突听一声吆喝。

“白岚先生,大肥羊!”

珠儿此刻气得直跺脚,想揪梅新基这憨货的耳朵!

“底细查清楚了吗,可是京城派来的?”

朱栩微微皱眉,咳嗽一声问道。

“先生不知,光是一个管家便气派十足,身旁的护卫各个均是身经百战的高手,简直......怎么形容呢?对,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梅新基手舞足蹈地形容着,脸上满是惊叹之色,至今仍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