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莫失莫忘

朱栩反复查看着那张“莫失莫忘”的纸条，混沌警告他的珠儿绝笔，那个装有珠儿护身符的鲤鱼纹木函中携带的。

这其中必定隐藏着什么关窍之处。

朱栩知道这“莫失莫忘”乃是出自《石头记》中主人公贾宝玉佩戴的那枚通灵宝玉，对应薛宝钗的金锁，“不离不弃”，合在一起乃是“金玉良缘”之意。

而这却是一段贾宝玉并不想要的姻缘，他想要的是与林黛玉的“木石前盟”而非这“金玉良缘”。

想通了这些，朱栩渐渐明了。

再看这张字条，虽然是珠儿的笔迹，却有着拼凑的痕迹，不是一笔而就。

珠儿定是故意做成这样，这也相当于两人在这个世界所对的暗号，因为只有珠儿听朱栩讲过《石头记》的故事，知道这“莫失莫忘”和“不离不弃”的来由。

他记得珠儿曾经说过，她更喜欢三生石上情缘羁绊的“木石前盟”而非家族联姻、利益关系拼凑而成的“金玉良缘”。

再结合南宫卫的行为，那么很有可能珠儿并不在混沌手中，而是在刘伯温的手中！

他手下的南宫卫怕那黑袍人泄露了机密，故而将其除去。

陈祖义又将其误伤致死，难道也是怕他泄露了什么机密？

朱栩摇了摇头，并未同陈祖义说起自己的这番分析。

如今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按原计划杀死缘落了。

他要更改计划，让柳生十三郎不要杀死缘落，从不致命的地方刺入。

想到之前道衍和尚那假死的药，他也许也能配制。

只有让刘伯温相信缘落已死，才有机会获取珠儿的下落。

这次朱栩连陈祖义都没有相信。

这次朱栩没有费太大的劲便寻得了柳生十三郎。

在陈祖义豪宅的一处屋顶上，这里没有月色，他便对着天空中一轮巨大的发光菌株群落发呆。

“或许有个你可以接受的理由了，也许真正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并非如我们想象那样。”朱栩的话说了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你不打算要我刺杀那人了？”柳生十三郎似乎看破了朱栩的想法。

朱栩尴尬笑笑，他也知道，这不难猜，毕竟自己总是个优柔寡断的人，今天想要将哪一位好好教训一下，明天又放弃了。

这点柳生十三郎大概早就习以为常了。

他大概很受不了自己这性子吧。

“如果让对方假死，看上去很真那种，能做到吗？”朱栩询问道。

“可以，但若是仔细检查，还是能够看出来的。”柳生十三郎握了握手中的刀。

“这是我配置的一些抑制剂，简单来说，可以让心跳短暂性停止，人还活着。”朱栩递过去一个瓷瓶，柳生十三郎拿过去揭开来嗅了嗅。

“小心，这东西毒得很。”朱栩连忙制止了他的行为。

柳生十三郎仰天萧索一笑。

“你若是能放下过去，到时候你与圣女演一出戏，你们三人就此消失在这不夜城，过些安稳日子不好吗？”

柳生十三郎不置可否。

朱栩也不再取笑他，回到他的客房中，静静等待着陈祖义与圣女商谈的消息。

“东家，都办妥了，她答应了。”陈祖义轻敲了敲门，朱栩刚把门打开，他便附耳说道。

“知道了。”朱栩又将门合上了。

“东家！”陈祖义敲着门，朱栩却再没回应……

因为屋中，已经空无一人。

朱栩暗中在陈祖义的衣服中涂上了一种桐油，这东西的味道很难消散。

他现在正拎着一条从某个黑市弄来的猎犬，在追踪陈祖义去过的地方，势必要探探这货的底细。

这货却老实得很，除了中途奇怪地去了一趟百乐坊之外，便没有搜查到什么可疑之处了。

而这种桐油，似乎也不只有他买到这些，城中有不少干扰的信息。

他再追查下去，也不会有更多的线索，反而会陷入谜团。

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朱栩不能胡乱走，他本是个路痴，怕误了时辰，只得无功而返。

说起这百乐坊，朱栩怕节外生枝，没有过分探查，外表看来一切如常，偶尔有些茶客，生意不是很景气的时候那哗哗的水声便格外扰人清静，不知何处而来。

朱栩仍是发现了许多被清理过的泥脚印，想来是那混沌的人在其中动了不少手脚，人数着实不少。

不知道这“完璧之会”要发展到何种地步。

当时自己的突发奇想，想不到就要演变成一场腥风血雨，有的时候真如某位前世的哲人说的，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热带雨林中的蝴蝶，偶尔扇动几下翅膀，可以在两周以后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朱栩摇了摇头，如今之际是好好喝一杯，好好赏赏月光，明日之事，交给明日忧伤便是。

绷紧的神经一旦放松下来，朱栩反而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当中。

梦中，牢笼中的一只雀儿拼命挣扎着，却被一位黑衣长衫之人提着越走越远。

那雀儿的面容依稀便是珠儿的面容，而那黑衣长衫之人的面容却甚是模糊，朱栩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隔着窗影朱栩也能看到陈祖义提着一个硕大的滴漏铜壶在敲门。

朱栩睡眼惺忪，还是强挣扎着坐起，拉开房门，耀眼的霞光照射进来，却是清晨时分。

“您看，距离午时三刻还有几个时辰，您可以再眯一会儿。”陈祖义哈哈一笑道。

朱栩听了这话哪里还能睡得着，大明行刑多是午时三刻，推出菜市口问斩。

朱栩接过铜漏，陈祖义讨好地侧身进房，拿起他的狐裘大衣披上，二人乘坐马车赶往百乐坊。

今日的百乐坊格外热闹，挤满了形形色色的船员，也有不少兜帽遮头、佩戴着面具之人，这些人自然是不想招人耳目。

在场的不同势力间也都讳莫如深，不去探究，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四周魔龙教寒梅堂、墨竹堂那些鬼面人的喂毒机弩可不是吃素的。

高搭的戏台上唱的却是一出《西厢记》，温婉的江南唱腔，与即将发生的腥风血雨毫不相干。

什么“碧云天，黄花地……”

什么“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那盛装打扮的旦角唱的凄凄惨惨切切戚戚。

听得这些粗犷汉子们也不禁落泪。

朱栩却知道，不过是崔莺莺携红娘送张生入京赶考的场面。

外加那掩盖不住，若隐若现的流水声，映衬的如同真情实感一般，仿佛真来到了那江南水乡，雾蒙蒙的水墨图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