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文盲出击

北定书院进门有个挺大的庭院,左侧为十二岁之下的孩童读书的地方,右侧为饭堂和管理室,正对面的则是十二岁以上的青年们学习生活之处。

庭院正中种着一颗树,树极高大,两人方可合抱,树上开满了白色的花,恰来一阵风,花落如雪。

满地花瓣,一个白发老人正在打扫。

方季白跟在石岐身后,路过时注意到老人赤着脚,问:“老人家怎么赤足?”

易桐解释:“哦,这老人是疯的。”他怀念起自己短暂的学生时代:“我记得那时候,我经常趁先生不注意溜出来玩,有一次看见这老头拿着颜料倒来倒去,后来我才听人说,这老头疯之前,是个画画的。”

老人似是没听到,自顾自扫着。

绕过正对着门口的学舍,石岐指着前方的一片屋舍:“这就是我们平时住的地方。”

因为昨天的事,书院今日停了课,学生们皆在此处。

石岐:“二位想找谁,我可以带路。”

易桐总觉得这人热情得有些过分了,心生警惕:“近几天没有莫名失踪的学生?”

“学生?”石岐说得十分镇定,“没有失踪的学生。”

他说完,便讲自己还有课业要做,易桐表示自己也算熟悉这里,让石岐离开了。

方季白从易桐的语气里辨出怀疑,问:“你觉得石岐有问题?”

“不能确定。”他今天起得早,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啊......总归我们查案,他在不方便。”

方季白拨开前方挡路的柳枝,开始分析:

“断臂一定被冷藏过。这学堂里,应当有一处寒冷的地方。”

“是有一冷库。”

冷库在学生住所的东南角,是一个很小的屋子。

屋内四面用冰砌了直通屋顶的冰墙,方季白打开门,一阵冷气扑面而来,她瞬间感觉心旷神怡。

方季白眯起眼睛,对这冷气十分享受,甚至想要变出雪豹真身来打几个滚。

“这里一般放着些珍稀的鹿肉鱼肉等等,专供贵客来访的。”

“贵客?”方季白奇道,转头问易桐,“什么样的贵客?”

易桐撇撇嘴:“嗨,就什么哪个哪个王爷的远方外甥,哪个哪个公主的娘家表妹这些。”

方季白点点头:“这些肉很贵吧。”

“自然。”易桐说,“不过刑部查案还是能动的。”

两人这就在冷库里翻了一遭,一无所获。

“冻死我了!”易桐手掌冷得发紫,嘴里还在絮叨:

“这倒霉案子,等我抓住凶手得先揍他一顿......真是,早知道让给宇文锐了......”

方季白:“那为什么没让?”

“啧,宇文锐不想接,说来也怪,他平时为霍周马首是瞻,鞍前马后,他要是个女人都能给霍周生三个娃了,竟然拒绝了霍周,奇怪。”

“你们在做什么!”

冷库门口传来一声惊叫,方季白左手拿着一块鹿肉,右手缓缓举起刑部关牌。

来人是一个头不高的年轻学生,看见刑部两个字后神情放松下来:“原来是刑部的人,我还以为是小偷呢。”

易桐走到学生面前,问:“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来过这里?”

学生一脸老实:“没有。”

方季白趁着机会又把这间屋子扫视一遍,小屋被冰墙围着,四四方方一览无余,实在没有可以藏尸体的地方。

她走到易桐身边,这才发现这名学生长着一张清秀的圆脸,眼睛也是圆的,让人心生怜爱,

她一下想起娇娇来,脸上浮出笑意。

“你好,我们有事想请你帮忙。”方季白语气温和,“还不知你叫什么?”

“哦,我叫柳风。”

几人走出冷库,易桐被冻紫的手总算有些回温,他边搓手边想问方季白冷不冷,却看见她已然同柳风攀谈起来。

易桐缩着脖子走到她旁边:“方姑娘你不冷?”

方季白眉心一跳:糟糕,忘了装了。

“呃,其实是冷的。”方季白沉默了一会儿回答他,“但是查案要紧。”

说完她不给易桐多思考的时间,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张小纸条展开。

“你看这句诗你熟吗?”

柳风接过来,疑惑地念着:“花残月不明,凌霜易折轻。”

方季白眼睁睁看着柳风的眉头皱起,又舒展开,刚想说什么又皱起,最后有点沮丧地抬头看着她:“我不知道。”

“......”

“什么诗我看看。”易桐手脚缓过来,凑近说,片刻后移开视线。

“我也不懂。”

方季白:“你不是在这里读过书吗?”

“就半年,”易桐说得理直气壮,“半年,我认得字就不错了。”

柳风诧异:“你们,不是当官的吗?”

易桐正色道:“小同学,我得纠正你一下,我们是刑部的官,是打架的,不是考试的。”

柳风稚嫩的脸上满是茫然,看起来不敢相信刑部竟然派了两个文盲过来。

“不过我知道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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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桐嘴里说的这人,是北定书院里的一个先生。

“孟先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来......”

孟岱,北定书院专讲诗词的先生,人称大夏第一诗鬼,年轻一首七律震惊四座,文采斐然,春闱上榜,后不知为何放弃功名,来了北定书院做一个小小的先生。

“呀,孟先生今天在书院!”柳风也高兴起来,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这边来。”

柳风将他们引到一僻静的屋子外,这屋子不算大,正门紧闭,门上挂着一匾,匾上提着“诗斋”二字。

柳风看起来有点紧张,轻声说:“孟先生脾气不好,学生们都不敢打扰他,我,我就不......”

同为学渣,易桐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懂。”

柳风转身就走,十分决绝。

看见他们这个反应,方季白也紧张起来:“很凶吗?”

易桐安慰着,声音都颤抖了:“没有。”

方季白眼睁睁看着两滴薄汗从他的鬓角流了下来。

“进来。”

屋内,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这下也容不得他们做心理建设,易桐咽了咽口水,推开了这道满是威严的门。

大白天,屋里灯火通明,方季白注意到这屋子窗户上,糊了一层不透光的纸,让人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易桐?”

正中的人书桌后,端坐着一约莫三十岁的男子,他身形不胖不瘦,面带不悦地看向易桐。

易桐头上的汗更多了:“先是,是,是我。”

“怎么,打打杀杀倦了,想找我回炉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