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去医院时,她已经走了。那几天去看她,她都表现得很痛苦,嗓子被烧灼了,眼睛模糊,一米外的事物全看不见,记忆力严重下降,智力更是不及六岁儿童,没有了笑容,眼睛只是闭着。
今天早上我来得很早,知道她已经不能说话了,现在的她虽然已经不是她,可我还是想来。走到房间外时,见里面空无一人,床面整洁,也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如金子一般昂贵的仪器都被撤走了。之后和阿姨交谈时,我才知道她是晚上走的,因为值班人员睡得死,几小时后才发现。我去参加了她的葬礼,送别礼上,老罗一字一顿的念悼词,我触动了,在场的人也被触动了,她女儿的人生太过不公,两星人的命运太过凄惨。
某天晚上,我坐在母亲办公室,无意间,我竟然发现了不可告人的难以置信的“秘密”。上次这间办公室的重要资料没有被全部拿走,在这张桌子的夹层里,对,我也没想到这张桌子有夹层,是霍桑告诉我的,应该是她留的一手。夹层里竟然塞着一张纸条。
她从未告诉过我自己是“南星反抗组织”的一员,我的心跳难以平静,不行,我要冷静。怎么会呢?我自问。额~首先,她为什么要做这些,她是主星人哎,因为我吗?我下意识地撩了下头发,白色的。但!不仅仅是为我,更是一个文明吧。我想,她要这么做吗?
......
心头无法平静,一切又来的太突然,沐霖一滑倒在地,捂着心窝。实在控制不住,我又落泪了。霍桑扶起我,重回到椅子上。我要镇定。翻过来,是一串数字。电话号码?我自问,谁的?嗯~要打一下吗?好吧,停!!
自己要拨打了会怎样,这个号码是谁的?放在夹层里,这个夹层没有被动过,可以排除那帮强盗,霍桑是家庭管家,系统里有设定,盘问她就好,刚才是她告诉我这有个夹层,应该是母亲的安排,可以排除。好了,确保这件事与他们无关,那只会是母亲留的了,危险系数应该可以排除,搜一下号码的组成,查看是公用号码还是私用号码......OK,公用的,果然很谨慎。地点是......大西北?!那么远。公用的对上我这个私用的,应该没事。好,打一下。
......“喂,你好,请问哪位?”对方的说话声很随意。
“...你好?”沐霖一试探性地说。
“嗯,请问有什么事?”
“我该说些什么吗?”
“嗯?你好,是打错电话了吗?”
“应该没有吧...我对对...”沐霖一自言语道,托着手机对起号码来。
“抱歉,请问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挂了。”
“欸!”
......
“喂,你好,请问哪位?”这次的声音听着像个中年男子。
“你好,我拨打了一个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的电话。”沐霖一说。
“那你应该检查你的号码是否有误,或你也忘记了号码的主人。”
“可这号码没错,我就按她写的打过来的。”
“请问是谁写的?”男人问。
“我母亲,她留了串号码给我。”
“既然你也不知道另一方是谁,你为什么敢打来呢?”
“因为我相信她,没有其他理由。”
“小姑娘,你的回答很有意思。这串号码接的是大西北的公用电话亭。”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把大西北的电话写给我。”
“你母亲呢,不在身边吗?”
“...她走了,不会回来了。”
“请问是...那个意思吗?”男人试探性地问。
“对,她出车祸了,现在又留了一串号码给我。”
“对不起,小姑娘。请你等会。”
“好,我等会。你要尽快。”
沐霖一放下手机,看着窗外,发现这里的视野真好,要是再摆一台天文望远镜就更好了,对面不远处是玄洲政府的办公大楼。
那男人的声音又回来了,“小姑娘,我可以叫你......沐——霖——一吗?”
沐霖一的身体哆嗦了一下,手机跌到桌子上,背后汗毛耸立,眼神里夹杂着惊恐。平静后,她又拿起手机,“喂...喂?”她清了清嗓子。
“小姑娘,不用惊讶。我们不会伤害你,相反,我们会尽全力保护你。我敢保证。”对面的语气十分坚定。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我自有方法,沐霖一,你不需要考虑这个。对于你母亲——霖蕊的死,我们很伤痛。但你要相信——你的母亲,是个英雄!实实在在的英雄,你要为此感到自豪。”
“谢谢你,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号码接的是哪。”
“沐霖一,我想你现在还十分困惑。一月十八号,玄洲四号区右岸咖啡馆,下午三点,我们准时在那里见面。你母亲也经常去那。”他说,“可能这件事来得很突兀,但是时候了。到时候所有事情都会明白的。”
“好,我会去的。”
“希望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再见。”
......
挂断电话后,沐霖一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瘫在座椅上。她望了眼手带显示的时间,已经不早了,该洗澡睡觉了。
望着时间,一月十八号,老罗饭馆生意惨淡,罗氏夫妻还在失去女儿的伤痛中。沐霖一细细的安慰他们,有一刻或许在想——大不了我当你们的干女儿。冲劲的小脑袋瓜啊。
沐霖一踩着滑板,一路上练习各种滑技。下坡练冲刺,到平地练筋斗云,遇到栅栏练空梯侧越、直越,遇到石墩练三百六十度蜻蜓点水,遇到阶梯练剪刀腿上爬,遇到红灯练龙摆尾、凤回头,遇到两三米的小河跳下去练蜻蜓水上漂,遇到直路练虎插翼、踩灯笼,遇到靠边停放的汽车练轻功翻滚(有些危险,她很少展示)。
右岸咖啡馆,沐霖一曾经听说过,他们家卖的咖啡很有名,上好的热带咖啡豆,现磨现冲。霖蕊和她闲聊时会端杯从他们家买的咖啡,搂过沐霖一给她灌上几口,尝着那味,是爱的苦涩味。
走进店,淡淡的香味袭来,店里的装饰倾向于古典风,带有点神秘色彩。沐霖一找了个地方坐下,包放在一旁,点了杯冷牛奶。周围的人轻松的聊着天,八音盒播放悠扬的音乐,真让人感到舒适。脱下疲乏的外衣,现在是悠扬时间。
虽然动作很细微,沐霖一还是注意到了,有不少人在小心的窥视她。他们的说话声很微小,或许是不想打扰周围人吧,可能是吧。
“您好小姐,你的牛奶来了。一共四普克。”服务员小姐和谐的说。
“欸?不是要翻倍吗?”沐霖一问。
“不翻倍的,我们右岸咖啡馆有自己的风味,好比夕阳也能从东边升起(今天的夕阳是明天的朝阳)。”
“月亮,也是太阳(太阳未来时,月亮也可放光芒)。”
一位中年男士走进来,沐霖一刚才没有发现,咖啡馆里都坐着两星人。
“你来了。”服务员说,中年男士点点头,坐到沐霖一对面。这样的穿着风格有些像异乡人,或者是旧时代的人。头顶宽檐帽,脚踩皮鞋,黑色长袍,修士长裤。
男人摘下帽子,脱下长袍,平整的铺在一旁,向服务员要了杯咖啡。
“常听你母亲说起你,喜欢喝冷牛奶,小女孩最好还是喝温的。嗯~可以。”望着沐霖一的穿着,男人点点头。
沐霖一也好奇地打探他,凭语气,上次和自己对话的是这人没错了。面黄显骨,浓眉鹰眼,耳朵的轮廓像是被刀刻的般棱角分明。头发乌黑如黝鸡,身板被外衣裹着,粗硕健壮。
男人又继续问:“沐——霖——一,我可以叫你‘小霖子’吗?你母亲常这么叫你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的事很多,出于尊重,我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希伯来·弗力克’请多指教。”
“你好,为什么是你?”沐霖一问。
“什么为什么是我?”
“接电话的人为什么是你,在这里与我见面的人为什么又是你?”
“小霖子,今天我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为什么是我。”希伯来认真地说,“你的母亲,霖蕊。她很早就加入反抗组织了,期间,她帮助其他同志搜集资料,在主星协助建立以平等为信仰的设施工程、工厂,帮助扩大两星人在主星的势力。她还去过大西北,记得当年,我和她一起干过许多事,在大西北,每个人都生活在痛苦和劳力的压迫下,自从一个叫梵也·竹村的东西在那建了一家矿业公司,大西北就变得如同炼狱。如果要问哪里的两星人最多,我永远都会认为,他们都在大西北。当我见到此情此景后,坐不住了,我不忍看到同胞那样受灾受难,而虚伪的一类主星人,他们喊着最和平的口号,做着最肮脏的事,每个人家里塞着几个两星人...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时我就有了一个想法,同时,三星人和平发展的什么契约,也就是个狗屁。我想让两星人站起来,打倒压迫者,还大家一个公平,让大家都动起来,挺直腰杆子!我们是人,也要像人一样活着,而‘歧视’成了目标的最大阻碍。”
希伯来的话没有遮遮掩掩,周围坐着的人听到后也都注意到,为他鼓掌——这位将来要撑起一片天的人。
他又说:“沐霖一,和我们一起干吧,为了你母亲,为了和她一样不愿受欺压而反抗、牺牲的人,为了最基本的‘不歧视’,尊严不被践踏。沐霖一,当时你母亲接到最后一个任务时,她就知道那次是有去无回,所以她把你托付给我,我没有结婚,没有孩子,我不知道如何培养你。我给不了你像她那样的爱,给不了你温暖舒适的环境,在我这里,没有富裕,没有母爱,没有退缩,没有稚嫩,没有天真。有的,是钢铁一般的意志,铁打的精神,笔直的腰杆。你母亲充裕了你的物质生活,我给不了你这些,我能给你的,是永不言败的意志,是傲人的风骨,是喝着血长大的猛兽,是皮肉下包裹的铮铮铁骨。做事,要大胆向前的,我不会让你是个姑娘,你要成为战士,有铁一般的信念,钢一般的遒劲......沐霖一,你愿意加入吗?”
沐霖一吃惊的坐在那,深吸了口气,思考着,回味着。希伯来起身,如伟人一般的身姿,挺拔的山群。今天他亲自来到据点,经过深思熟虑,决定邀请沐霖一,或许他认为只有这么做,是对霖蕊最好的交代。希伯来重新穿好长袍,郑重地走到沐霖一身旁,拍拍她的肩,对她说:“没事的,好好想。哪天想好了,就拨打那个电话,去大西北,看看他们的样子...我走了,再见。”
希伯来走出门,先前沸腾的人们渐渐安静下来,沐霖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路上,他和几人上了车,远去。
奶喝完了,服务员走过来,问:“要再续吗?”
“不用了,谢谢。”
沐霖一走出门,消失在人群中。茫茫人流中,她是其中一个,夜晚的星空密布,沐霖一端坐在钢琴前,轻声弹颂《你的去从》。沉寂宁静,乌云遮天如思绪较杂的大脑,高楼大厦里霓裳彩光映照夜空,编织这座城市的影子。
二月,提前请了十几天的长假,走前,沐霖一对老罗说自己还会回来。提前订购了机票,带上背包,行囊,头顶着蓝白色天空蓝棒球帽,上了台黑色专车前往机场。这一去,顺利的话半个月,中途若被淘汰了...她不可能被淘汰——我赢的火箭杯现在还在家放着呢。
等候席上,沐霖一看着今天的资讯,《年代周刊》爆料了又一件怪闻,扶桑尼亚洲的白菜价上涨、惊天爆料:北星驻扎着外星人!!生物科技与洲际环卫:雷闪一洲提议提高各洲军费开支用来应对不测。卡密卡尼亚洲连续九天水灾:神魔作祟!不祥之兆,两星人被诅咒......
都什么事啊?沐霖一心想,看着自己用了三年的手机,也该换了,手机老了,资讯也老了吗?上网查了有关浮仙洲的资讯:修建于三百年前,整体像一棵树根,身处近海,地处赤道之南,头朝北。为应对能源危机修建,作为对应太空站的地面基站。向北有座高架结构,悬挂纳米型高强度绳索,有人戏称:这是小孩在水里放风筝,飞宇宙去了。浮仙洲整体采用骨架结构,材质为现在仍全球领先的金属木,高硬度的同时不缺自然美。最顶尖的有机生态,有人拿浮仙洲和热带树木做对比,这棵“树根”采用板状竖直结构和片状水平结构三维交错的方式,这么设计不仅扩大了利用空间,稳定了结构框架,增加了审美,减缓了潮汐、海浪,还使浮仙洲荣获了“暗夜之城”的美誉。每当夜晚来临,夜深人静,有海浪在静悄悄的拍打岸边,海鸥鸣叫,浮仙洲化身成了个海上灯塔,为船只引路。这座城又摇身变成霓虹堡垒,各色灯光灼灼闪耀,照天照地照入你的心,整座城的外围是住宿区,内部是娱乐区,混杂各种待探究的“秘密”。暗夜之城,这座巨大的夜市晚时灯火辉煌,星光熠熠,好像晚上才是它的主场。文中还写道:听过不如见过,见过不如玩过,快行动起来吧!!!
“请GF-6683号乘客做好准备,请按秩序前往A-06号登机口,准备登机,飞机停留时长不超过20分钟,请抓紧登机。天安机场广播友情提醒。”
“哦,我的飞机来了!”
沐霖一好像才从梦境中醒来,慌忙拿好行李一蹦一跳的跑向A-06号口。上飞机后,沐霖一向乘务员要了杯牛奶,兴致勃勃地看起杂志来,蒙蒙中进入了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