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滑落孤星,神仙看了也要落泪。桌上的闹钟滴答不停,时间的流年不等人,埋没在时间岁月里,沐霖一化作孤舟,在幽深的大风浪中漂流,那沉寂的夜晚,比死还难受。
天渐渐亮了,沐霖一缓缓睁开眼,自己睡在铺满纸的地板上,昨晚怎么过来的,她不想知道。霖蕊走了,沐霖一两眼红肿,哭已经满足不了她了。受惊的雏儿要振作,现在只剩你自己了。满脸灰尘,头发半湿,沐霖一去简单洗了下,唤醒霍桑,命令她整理家具,书籍。她打开霖蕊的房门,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母亲的味道。沐霖一脱下鞋,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这是她母亲的房间,最爱的霖蕊的房间,现在像被她拥抱着,像以前那样。霖蕊如能看破天机般,两个月前便对自己十分亲昵,她知道自己要走了,时日无多,和沐霖一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
今天,沐霖一全身黑色,站在霖蕊墓前,说着哀悼词,来行的有霖蕊的朋友,同事,自己的朋友。礼仪过后,黯然离场,墓前慢慢冷清,沐霖一坐在石碑下,视万物淡淡,不及亲情,视苍天无情,不懂得怜香惜玉。沐霖一起身,喝下送别酒,目送来人一个个离开,自己蹲在墓碑旁。
欧阳瑶走过来,也蹲着。“我还记得咱么初见面那次,你把我拉上车,阿姨送我回家。”
“是啊,一开始你还不好意思,后来我硬把你拽上车。”
“我还以为毕业后我们能进入同一所院校,世事不为人愿。”
“出来工作,我不后悔。当时母亲很支持我,我也不认为我做错。”
“阿姨思想开放。但是沐霖一你知道吗?我还是更欣赏你。”欧阳瑶歪过头看着她说。
“为什么?”
“入校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
“哪里不同了?”沐霖一问,脸上隐约微笑。
“你独来独往,敢于当众和孙一娇对抗。虽然是千金小姐,做事却十分果敢,性子里藏着股傲气。还有一节课,你直接拔了孙一娇的优盘去找校长,你知道当时座位上的学生都是什么表情吗?”
“不知道,我只是想做我的事罢了。我独来独往是因为班里大多数人都排斥我,但班里不止我一个两星人。”
“大概是因为你很特殊吧,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优秀,又特立独行。”
沐霖一揪了根地上的小草,自顾自地拨弄起来,两人又沉寂良久,沐霖一又目送欧阳瑶离开。太阳已经照到脸上了,她还是蹲坐在那,等那冥冥中的不存在(当时在等夏秋雨,可我忘了提前发信息通知他,自己一人痴痴地坐了半天)。
前些天的感冒有点烦,沐霖一打了个喷嚏,柳阳慰问:“劝你在家好好养病,偏不听,药还有吗?”
“还有,我带来了。”
“沐霖一,别想太多,会过去的。”
“谢谢。”
“五号桌,一份糖醋红烧,一份柚子鸡汤,一份黄焖青菜,三份拌炒咖喱。”我记下了。
每月拿着四千普克,想去政府部门找份工作在预料之中被拒绝。偶然间,听闻了老罗的故事,记得是在我十八岁的九月天。
沐霖一来得很早,她很满意每月四千普克的工资,这家餐馆的待遇不菲,不仅管饱,还管好,但近些日子店里实在有些萧条了。员工走了几人,顾客少了大半,歧视现象已经扩散到这了。门口坐着的小奶狗托着沉甸甸的肚子,它好像永远长不大,一直那么小,真是个小不点,在小奶狗至胖的路上算沐霖一的功劳最大。家里没什么事,早早来到店里,沐霖一喜欢店门前的花草,她会给它们浇花,摘叶,换土,仅是个人喜欢。
老罗和几名员工在厨房里削土豆,最近缺人,夸张到想在路边拖一个路人进来。他们都说沐霖一是个乖孩子,能吃苦,恰巧沐霖一含着个苹果进来。
“那孩子是能干,但也挺开朗的,不像是没钱人家啊?”洗菜的大爷说。
“你知道她昨天那双鞋多少钱吗,七千!”择菜的大妈拧着手指,不可思议的说。
“那就是我说错了。还以为她这样是想多苦些钱呢。”削土豆的大爷若有所思地说。
老罗低头削土豆,默默的听着。门响了声,沐霖一开门进来,笑着问侯:“大家好啊,来得这么早。”
“小霖子你来的早啊!”择菜的大妈笑着回应,其他人也纷纷问候了句。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我来切土豆吧。”沐霖一问,啃完苹果后丢到垃圾桶,伸展双手准备大干起来。
“欸!小姑娘家的,万一把手伤着怎么办?你来择菜,我去切。”大妈说完,把择好的菜放到一边,用围裙擦擦手,扶着一旁的铁架有些吃力地起身。
“你慢点,别把腰闪着。”老罗好心提醒。
“没事。坐时间长了。”大妈笑笑,向沐霖一走来。
“老太太你来吧,我择菜去了。”沐霖一回答爽快,一屁股坐到小凳子上。
“哈哈哈~”几个人哈哈笑几声。
沐霖一择着菜,听他们聊街头小巷里的鸡毛蒜皮,也有大灾大难的生死活法,后来不知怎的聊到老罗的女儿,她这才知道老罗有个女儿。
“老罗,你们家罗维思好像和小霖子一样大吧?”洗菜的大爷忙活完,找了个地蹲下来。
“你瞎说,不要比她大几岁啊?小维思今年正是桃李初年,小霖子才刚成年呢。”老罗纠正。
“哦!那我记错了。”
切土豆的大妈突然慢了下来,神情迷惑的问:“老罗子,我记得你们家罗维思几个月前住院了吧,现在出院没?”
“哎呀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真是...”刚才帮忙削土豆的大爷站在墙角,急得跺脚,责怪地说。
“我怎么了?”大妈有些不知,“关心关心那丫头我还有错啊?”
听到自己的名字,沐霖一忽然来了劲,瞥了眼老罗,他好像满脸忧愁。
“哎~”老罗叹了口气,停了手里的活,“还没呀。”
“怎么了?住院那么长时间了,医生说什么没?”蹲着的大爷也问。
“医生说了,说小维思患了霍疾,我从来没听过那种病。”
老罗开始苦诉自己不被幸运选中的女儿。半年前,他的女儿得了急病,那是突发性的,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当时和他老婆带着孩子去医院查看时本以为是没多重的病,结果出来时二人傻眼了,他女儿患了先天性后天突发性疾病——霍疾。研究调查显示,这种病只会出现在南星人身上,初步估测是因为患者身体免疫力过强导致的自损型疾病。刚出生时,身体发育不完全,查不出这种病症,待身体各项机能发育完全后......患者多数会痛苦的死亡。对于这类人,他们的人生永远是苦难,没有救赎,只会越陷越深,最终消失在世上。他们是不幸的,痛苦的,从出生起就要算天数过日的。
老罗说着,泪水默默流下,女儿这种病的发病率很低,在现代医学领域上是个难治之症,只能延缓,无法根治,病情只会越来越重。而老罗的女儿只比沐霖一大几岁,人生刚开始便结束了,像一朵无需绽放的绽放之花。
老罗的嗓音模糊不清,最后更是只看到嘴巴张合,彻底没了声音,只看到大把眼泪往下掉,两只手也接不住。
“你看我这张孬嘴,老罗子,你要想开点。你年纪也大了啊。”说错话的大妈打自己的嘴,气愤道。
“别哭了!一块长这么大,还没见你哭过几次,爷们点。”站在一旁的大爷气愤地说。
“老罗啊...你苦啊。就这么个丫头,哎。”蹲地的大爷摇摇头,擦了把泪。
“她妈每天都在那照顾她呢,也没工作,家里就剩我一个能动的了。”老罗抱怨着,“现在外面又不太平,这家店,也迟早要倒。”
“你别说这丧气话,我们来打工的都还没想走呢,你一个当老板的瞎说什么。”站着的大爷激励他,“我俩从小一块长大,当时来到玄洲就已经说好了的,天大的事,我俩一块扛着。”
沐霖一低头默默择菜,周围的氛围与她格格不入,不过既然罗维思和自己差不多大,那和她还是聊得来的。
后来,有幸我也能去医院看望她。可能是因为我的心灵手巧,或是体贴懂事,老罗拜托我的事越来越多了。自上次店里的二把手柳阳走了后,开始由我担任,各种事他们都会问我,我也会不嫌烦的一一回应。
已经到冬天了,距离我母亲离开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晚上睡觉时常常想到她。某次,我会想那或许不是意外车祸,一连串的事总让我认为其中有鬼,或许是谋杀,我也不确定。
这天早上,和老罗招呼过后便动身了,她女儿在玄洲甲级医院,还是那家医院。老罗已经和他夫人说好了今天会有个热情的小姑娘来医院看望他女儿,我寻着地址,一步步摸索过来。几乎通往每个病房的路都会有条长长的廊道,我穿着黑色羽绒服,一手提着早餐盒,穿梭在走廊里。听说这儿是重危病人住的地儿,从每个房间的大窗户向里望,病人插满管子躺在床上,床边放着、天花板上吊着各种仪器,有几个家属在一旁守着。
到了,306号房,高危病人,罗维思。她推开房门,满是冲鼻的酒精味,窗帘只开了一半,靠床一侧的闭着,光线还不错。墙上挂着台电视作为摆设,阳台摆着几张凳子,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其它空间多被仪器占满,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中年黑发妇女埋着头趴在张桌子上。
昨晚没睡好吗?进去轻点吧。沐霖一想。
罗维思看到了我,伸手...在我看来那已经不算是手了,伸手拍了拍她母亲,夫人醒后,注意到我,赶忙起身和我打招呼。
“姑娘,你是叫沐霖一吧,我们家老罗常跟我说到你。照顾小丫头这件事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阿姨。我也没有其他事要做,罗小姐和我差不多大,我们俩应该聊得来以后就把她交给我照顾把。”沐霖一讲,“阿姨,我带了早餐来,您还没吃吧。是罗叔叔亲自下厨为你做的,他让我转告你趁热吃了,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好,谢谢小姑娘了。”
罗夫人做到一边的小餐桌上用餐,沐霖一经过满是仪器的床边,坐到凳子上。
“你好啊,我叫沐霖一。我可以叫你罗姐姐吗,罗叔叔跟我讲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放心,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罗夫人也在这。要加油,你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大家都在为你助力。”
罗维思艰难的点头,她明白了沐霖一的话。听闻换霍疾的人脑细胞会衰减,智力会下降,不过目前还好,能进行一些基本的交流。
“阿姨,听说你在附近一家工厂上班,平时忙的来吗?”沐霖一问。
“以前身体还是很能干的,现在不行了。这几个月又忙着照顾小维思,就只能苦着点老头子了。”
“阿姨,罗姐姐平时喜欢吃些什么吗?”
“前几个月还是什么都能吃的,现在......现在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医生说补血的水果能多吃些。”
“哦,知道了阿姨。”
“小姑娘...小霖子,你在老罗店里工作,他没亏待你吧?”
“没有,他待人可好了。”
沐霖一又和罗夫人聊了些家长里短,这个小姑娘很说得来。下午,她离开了,沐霖一看到罗维思床头柜上放着个相框,照片上,是她和另一位男生的合影。
天晚了,沐霖一回到家,霍桑已经备好饭菜等她回来,她让霍桑坐在桌旁,自己细细瞧着她。
“怎么了?我做的饭不好吃吗?”霍桑也盯着她问。
“没有。”沐霖一笑着解释,“你做的饭可好吃了。我想多瞧瞧你。”
霍桑坐到沐霖一对面,理了理发,对对衣领,笑着对她说:“这样看,你方便些,但要把饭吃好。”
沐霖一小脸一羞,埋头吃饭。母亲走了,留下了这台机器人,自己是不幸的,对于匆匆告别,自己又是幸运的。
“霍桑。”沐霖一突然抬头问。
“怎么了?”
“你会做糖醋红烧吗?一种用五花肉炖出来的菜...你要是不会就不难为你了。”
“我会,明晚做给你吃。”
沐霖一点点头,又是埋头吃饭,对于霍桑自己好像有些张不开嘴,以前认为这只是个机器人,可现在觉得她更像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