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书（1）

只要不停还在，杜撰就无法击败真相。

“再不吃就没了！”仅剩的一块西瓜递到我面前，敖炽吐掉一串西瓜子儿，朝一旁努努嘴，“好不容易抢下来的。”

一旁的小桌前，满脸西瓜子的未知生怕浆糊来抢，三口并一口地啃着西瓜，无从下手的浆糊只能冷傲地舔着西瓜皮。

这是昨天胖三斤从后院摘回来的，他将那里开辟成了一块“私家菜地”，丝瓜茄子大葱土豆西红柿一样不少，这个大西瓜是他最满意的作品，个大皮薄，甜如蜜糖。事实上我并不太清楚他是怎样把季节不同的瓜菜培育到同一个时间段成熟，好像只要他喜欢，冬天也能吃上西瓜。他说，早知今年天时如此怪异，当初就多种一些西瓜了。

清明刚过不久，四月底的天气，俨然已是酷暑，明明该多雨的季节，却起码有十来天不见半颗雨水，我问胖三斤这天气正常么，他说怕有百年不曾遇到过。

热，没有一丝风，窗外的花叶纹丝不动，连池塘里的水位都低了许多，阿灯露着脊背，无聊地在水里追青蛙。

“鬼地方，没电没空调。”敖炽敞开花衬衫，扯起衣襟扇风，“洗澡都不畅快。没网没电视，一丁点娱乐活动都没有！”

“所以你有大把时间滚去赚钱！”我一边摇扇子一边啃西瓜一边赏了他一记白眼，“你自己数数，这半个月你又吓跑了多少客人！”

“找假牙这种事你能忍我不能忍，那死老头子不会再去订做一副吗！”他愤愤道，“我只是把他拎出去没踢出去已经够尊老了！”

我吐出一颗西瓜子：“可我们现在的不停就是帮人找东西啊，客人有任何要求，我们都要尽力满足，哪怕是一副假牙……”

啪一声响，衣柜门被推开，信龙哥哥探出昏昏欲睡的脑袋吼道：“还让不让我睡午觉了？本来这日子就够无聊了，还不让我睡个安稳觉！”

“你明明可以跟你弟弟一起出门逛街，是你自己懒，非要宅在衣柜里！”我扭头骂回去。

“没钱逛什么街！你发工钱给我们了吗！”信龙又骂回来，“连个豪宅都没有，只能睡个破衣柜！”

“你一个瞎子要什么豪宅！”

“我能聆听豪宅深处蕴藏的天籁！”

“给我圆润地滚……”

砰，衣柜门又合上了。

在这种炎热干旱，生意又清淡的日子里，其实大家都挺无聊的，胖三斤整天在菜地里伺候食材，阿灯在水里玩青蛙，浆糊未知除了完成我给他们布置的功课，剩下的就是打闹跟睡觉，敖炽更是不分时段躺在树荫下纳凉打蚊子，连我都不爱出门了，哪怕身上穿的是一件自带空调的神器，我还是受不了在毒日头下行走。这种反常的炎热，让人心思摇晃，沉不下气去做任何一件事。不停里也只有信龙弟弟还保持着活泼度，自打兄弟重逢，我跟敖炽再不需要它们为我们当电话之后，突然拥有了大把闲暇时光的它们，一个就整天窝在衣柜里睡觉，一个就成天看不到影子，听胖三斤说，信龙弟弟每天都跑出去参观市容，总是很晚才回来，而且一定是哼着小曲儿的。又瞎又没钱还能玩得这么开心，也是人才。

啃完西瓜，感觉稍微有了一丝凉意，我看着窗外炽热的景色，说：“时间真慢。”

“在这儿呆烦了？”敖炽挑眉，“如果你想现在走，我也不介意想想办法。”

“你又在打什么馊主意？”我瞪他，“说好了一年，那就是一年，哪怕这鱼门国变成无间地狱，我也会在这里留到我该走的那一天。何况，我现在挺喜欢这儿，跟我们的世界并无区别，这里的人好像更有趣一些。”

敖炽收起玩笑的神情，认真道：“就因为这里看起来太好了，我才觉得危险。”

“有你在，我们母子会有危险？！”我笑。

“这倒是实话。”他立刻摆出受到称赞后的讨打表情，“那就在这里继续玩下去吧，一年期满后，我要那些家伙好看！”

“我只想我们一家安安稳稳回忘川，以后仍旧每天都能吃到赵公子做的饭，听纸片儿的八卦，听那些路过的妖怪说故事。”我的希望就是如此简单，但一说起来，眼睛里就会漫出笑意，“还要惩治那些来我店里吃白食的！也不知九厥那厮怎样了，之前咱们还在东海时就跟他失去联络了。”

“他又不是第一次失踪了……再说那种老光棍需要担心吗？”敖炽冷哼，“还不就是跑哪个犄角旮旯追妹子去了，追汉子也有可能……”

“去去去，少胡说！他不是说他早有未婚妻了么！”我捶了他一拳，“反正我就是觉得不妥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以他的资质跟不要脸的程度，好像也没有什么事会难住他……”

“所以你还是担心担心什么时候会变凉快吧。”敖炽耷拉下眼皮，拿过一把蒲扇使劲扇。

“要是子淼在就没问题了。”我脱口而出。

就因为这句话，敖炽跟我展开了长达一个钟头的辩论赛，核心内容是他其实也会降雨只是不太熟练，但肯定不比子淼差，我说你们东海龙族擅长的降雨只能算是搬运水源，得从一片水域吸够了水才能到另一个地方降雨，就算你们也可以靠自身能力制造水源，但也治标不治本，不能从根本上改变天气状况。敖炽说不过我，恨恨地用一句“他再厉害不也翘辫子了吗！”收尾。

子淼，曾经不能说不能想的子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我们之间再平常不过的话题，时间的强大，无非如此。

“滚去把洗好的衣服拿出来晒！”我踢了他一脚。

“那是娘娘腔干的事儿！”

“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扔给胖三斤！”

“去就去！”敖炽边走边嘀咕，“再这么热下去，我怕走在街上都会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