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护短

全村只有一辆牛车，赶车的人是个老光棍，人称三叔或者三爷。

每到赶集日，村里的人要是想去镇上就在村口等着坐车，每人一个来回要付两文钱。虽然这个价格不算高，但是对普通家庭来说可以吃一斤玉米面了。因此，村里的许多人宁愿走去镇上也不愿意付这两文钱。

除非他们带着重物去镇上贩卖，需要赶早集，想要早点把东西卖出去，要不然他们宁愿省下这笔没必要的开销。

李桃花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以前有钱花的时候，从来不知道节省两个字怎么写。现在没钱了，按理说应该节省点，但是在她看来，多这几文钱富不了，少这几文钱饿不死。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委屈自己的两条腿？

李桃花带着秦徽音和唐绿芜上了牛车。

她仍然打扮得花姿招展，端坐在那里的时候，昂首挺胸的，也不回避那些打量她的异样目光。

秦徽音和唐绿芜年纪相仿，两个小姑娘坐在她的旁边，一个像含苞欲放的花蕾，一个像花蕾旁边的绿叶。

这母女组合出现在牛车上，原本不打算坐牛车的婶子和嫂子们停在牛车旁边，犹豫着要不要坐一次牛车。她们非常好奇李桃花去镇上做什么。母女三个都带了背篓，背篓上面用杂草盖着，也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有人咬咬牙，上车了。

有了第一个上车的人，动心的人越来越多。于是，原本空荡荡的牛车很快就坐满了人。

唐三爷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好的生意了。今天跑这一趟，这个月的米面钱有着落了，顿时把李桃花看顺眼了。

“徽音娘，你这背篓里有什么？”张氏笑问着，伸手想掀杂草，被李桃花按住了。

李桃花拨开张氏的手腕，笑眯眯地说道：“还能有什么？家里揭不开锅了，我们得想办法活下去不是？我翻遍了家里的东西，只有自己的几身衣服还能卖个好价钱，就把多余的几身衣服收拾出来拿去卖掉，再换点粮食回来。”

众人听她这样说，心里痛快了。

全村的女人没有谁像她这样涂脂抹粉的。

无论是嫁给宋益还是唐大富，她每个月都有新衣服穿，整天打扮得花姿招展，勾得全村的男人心痒痒。大家都是女人，凭什么她能过得这样好，其他女人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有点好东西都给家里的男人和儿子了。

如今看她落魄了，把喜欢的衣服都拿去卖了，以后只能穿打补丁的衣服，心里顿时畅快了。

以他们家现在的情况，说不定以后连吃的都没有。没有吃的，没有穿的，没有胭脂水粉，看她还怎么臭美。

等她变得和村里的其他女人一样，男人们就不会惦记了。

秦徽音抱着李桃花的胳膊，撒娇道：“娘，我好困。”

“再睡会儿。”李桃花温柔地说道。

其他女人又看不过去了。

“大富娘子，你也太娇惯孩子了。你看看绿芜丫头，每天起早贪黑地干活，什么活都能干，肯定可以找个好婆家。”

“哟，干活干得好就能找个好婆家？搞了半天，原来女人嫁人就是为了找地方干活的啊！那唐绿芜不用嫁人了，咱们家的活留着给她干，她想干多久都可以。”李桃花讽刺地说道。

唐绿芜憋红了脸。

“不管怎么样，你嫁给了绿芜爹，也是绿芜的娘了。绿芜整天干活，没道理你闺女整天当大小姐什么也不干吧？”

李桃花看着神色紧张的唐绿芜：“绿芜丫头，瞧瞧这么多人为你打抱不平呢！还不快点谢谢这些婶子。”

唐绿芜揪着衣角说道：“各位婶子，我是自己想干的，不关李姨的事情。李姨没嫁过来的时候，我也是这样干活的。再说了，音妹妹不是什么也不干，她会给我缝衣服，会扫院子，会烧火做饭。”

“听见了吗？我闺女可不是什么也不干的。”李桃花冷哼，“再说了，就算她什么也不干，我和唐大富都没说什么，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她？如果她以后要找的男人是个整天找她干活的，那可千万别上我家的门求娶，我闺女可吃不了这个苦。”

唐绿芜看着睡得香甜的秦徽音，又看向像护着小鸡崽的母鸡般的李桃花，眼里满是羡慕。

原来有人护着是这么幸福的。

如果她娘还在的话，会不会也像李桃花这样护着她？

不，不会的。

虽然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她还是隐约记得娘在时的生活。她娘和村里的其他妇人一样重男轻女，她和他们经常聊的都是等她长大了就换一笔彩礼，然后给她哥哥唐逸尘娶一房媳妇，再换一个大房子。

全村的人都说李桃花不是好女人。可是，她对秦徽音的好却让全村的女孩子都羡慕不已。

女人们听李桃花这样护着秦徽音，再看秦徽音睡得像个懒猪似的，又是一番酸溜溜的编排。

或许对这个女人来说，李桃花这样的女人就是个另类。因为太另类，太不合群，所以人人都想把她拉入淤泥里沉沦。

“到了。”唐三叔把牛车停在镇外。“老规矩，两个时辰之后在这里集合，没到的就不等了啊！”

妇人们没有在李桃花那里占到口舌便宜，又因为损失了坐牛车的钱，心里不痛快，一个个对着李桃花甩眼刀子。

“哎哟，等会儿可得多买点好东西。”李桃花故意大声囔囔。

原本想给唐三叔说不用等她们的妇人们听她这样说，又被勾得心痒痒的，特别想知道她等会儿要买些什么东西。还有，她的那些衣服能卖多少钱。

妇人们走后，李桃花这才推醒秦徽音：“下车了。”

秦徽音迷迷糊糊地抬头，看了看四周，打着哈欠说道：“这么快吗？”

“从村里到镇上，要是走路的话也不过一个时辰，坐牛车只需半个时辰的时间，能不快吗？”

李桃花下车后，对唐三叔说道：“三叔，我帮你招揽了生意，不给我们算便宜点吗？”

唐三叔：“……我这小本生意……”

“行，那下次我就不坐你家的牛车了，隔壁村的牛车更宽敞，我去那边坐。”李桃花用手扇着脸颊，不满地说道。

“两个丫头年纪小，算一个人的，这样行吧？”唐三叔连忙妥协。“你要是能多给我招揽点生意，还给你优惠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