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两人便重新回到了那座小屋前。耀微微抬眸,看向薇晓,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口吻问道:“请问家中有热水吗?她等下睡醒后可能会口渴。”眼神中隐隐有一丝关切,只是这抹情绪被他很好地隐藏在深邃的眼底,旁人若非仔细端详,极难发觉。
“有的,阿耀哥哥,请跟我来。”薇晓娇柔做作的声音响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如同暗夜中闪烁的磷火,稍纵即逝。然而,当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进屋内,视线触及那依旧安然坐在桌前的男子时,脸色一变。原本挂在脸上的甜美笑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住,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慌乱与不安,恰似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
“然后呢?”见耀不再继续讲述,于凤目光直直的盯着耀,满是急切地追问道。
“然后,后面的事你都看到了,小主人。”耀的眼神逐渐清明,他垂眸看着于凤,无奈地摊了摊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状,于凤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她缓缓收回视线接话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能薇晓她…性格比较独特吧。”语气稍有停顿,或许是真的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
“小主人没发现吗,从早晨带我们过来,到现在已经接近黄昏,薇遥一直都没有出现。”见于凤一脸茫然,显然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耀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神力结界上只有那个男人的气息,并无薇遥的。也就是说她中途并没有来过,但她早上不是说要送午餐过来吗?”待到于凤面前时,他缓缓蹲下身来,直至视线与于凤的目光交汇,语重心长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于凤重复着耀的话,她的瞳孔不自觉地微微颤动,眼眸里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仿佛耀的解释是一道惊雷,在她平静的心湖炸起千层浪,将她原本笃定的认知彻底颠覆。
看着于凤的神情,耀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满意的微笑,随后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笃定,回复道:“她们两人虽然性格并不相似,但身上的气息却是一模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于凤喃喃自语,思绪回笼,她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摩挲着手指上那枚精致的蔷薇花戒指,金属的冷冽触感与宝石的温润质地相互交织似乎能给她带来一丝灵感。就在她还欲开口追问些什么之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此刻略显凝重的氛围。
“谁啊?”于凤微微侧头,清脆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疑惑与警惕,高声问道。
“客人,是我,薇遥。”柔和的女声自门外传入屋内。
于凤轻盈地从小凳上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同样起身的耀,上前伸手打开了扇紧闭的房门。
“有什么事吗?”开门后,于凤瞧见门口站着的薇遥,眼眸中满是不解与疑惑,轻声问道。
“妹妹不慎弄湿了客人的衣裳,我特地带了件换洗的过来。”薇遥唇角轻扬,绽出一抹和善的微笑,边说着,边将手中叠放整齐的衣物递向于凤。
“谢谢。”于凤脸上挂着礼貌性的微笑,眼疾手快地接过衣物,手臂微微弯曲,将衣物自然而优雅地拢在怀中,同时微微欠身,轻声向薇遥致以感激。
“客人你不用客气,本就是妹妹闯下的祸,我代她向你们赔个不是。”面对于凤的道谢,薇遥匆忙地微微欠身还礼,言辞恳切。
将薇遥那稍显慌张的神色尽收眼底,于凤也没有继续寒暄客气,而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享用晚餐?”
“半小时后我会将晚餐给客人送过来。”薇遥微微低下头,眼睑轻垂,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刻意避开了于凤的直视,声音不疾不徐地说道。
“好的,不过一会儿晚餐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吃吗?”于凤微微点头应声,随后目光温和地看向薇遥,语带真诚地发出邀请。
“好的客人。那我便先去筹备晚餐了。”薇遥应道,言罢,她轻盈地转身迈步离去。
于凤看着薇遥离开的背影,轻轻将门合上后,缓缓坐回矮凳之上。
“你上午见薇晓时,她脸上有掌印吗?”于凤安然坐在矮凳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耀交流,眼中萦绕着丝丝疑惑,似被一团疑云所笼罩。
耀轻轻地摇了摇头,神色平静,语气笃定地回应道:“没有。不过那么长的时间,掌印应该是消下去了。”
“刚才薇遥脸上却有,虽然很淡,但依然能看清。”于凤微微仰头,澄澈的双眸与耀的视线交汇,其中的困惑与疑虑愈发明显,仿佛在向耀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闻于凤所言,一抹诧异之色在耀眼中稍纵即逝。
“有人…”一股熟悉而恶心的气息悄然从门口蔓延进来,耀仿若敏锐的猎豹,即刻察觉到门外有人正在偷听。他目光飞快地与于凤交汇,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于凤心领神会,两人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默契桥梁,瞬间都停止了言语,室内的空气仿佛也随之凝固。
“是谁?”于凤开口,却未发出一丝声响,仅以口型向耀无声地询问,那精致的面容上满是疑惑与警惕。
耀微微摇了摇头,随后快步走到门口,猛地一把拉开房门。只见那个早晨就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一个踉跄没稳住,径直扑倒进了房间里。
“先生,你听到了什么。”凝视着扑进房间的男人,于凤语气温柔的质问,声线如同涓涓细流,轻轻在空气中流淌。
男人眼见事情败露,神色骤变,慌乱之中猛地起身,妄图夺路而逃。
“问你话,你跑什么?”站在男人身侧的耀眼神一凛,精准地一脚踩在男人的背上。虽未用力,却似有千钧之重,男人顿时动弹不得,如被钉在地上一般,逃跑的企图瞬间化为泡影。
男人像一条搁浅的鱼,在耀脚下奋力扭动着身躯,试图挣脱那如大山般压制的脚,然而只是徒劳。他那原本就因恐惧而苍白的脸,此刻更是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慌张,结结巴巴地回复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到。”
“是薇遥叫你来的?”于凤目光如炬地注视着男人,仿佛要将他的灵魂看穿。
男人却像是被恐惧摄去了心智,整个人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他拼命地摇头,嘴里不断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于凤的提问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胡言乱语,身体在耀脚下不安地扭动挣扎,妄图摆脱这困境。
“老实点。”见状,耀眉头微微皱起,声音中带着一丝呵斥。随即,他脚上稍稍加重了力气,试图让男人恢复理智。然而,男人只是发出一声轻哼,紧接着竟两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身体软塌塌地趴在地上,没了动静。
“………阿耀哥哥真是好大的力气。”于凤缓缓抬头,目光中满是不满与埋怨,她盯着耀,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不该如此的鲁莽。
“哈哈……”耀嘴角扯出一抹干笑,眼神闪躲地将视线移向别处,随后弯腰伸手,毫不留情地将已然晕倒的男人像拎小鸡般拎起,用力丢出了门外。只听见“砰”的一声闷响,男人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门外的地面上。
在于凤这边被微妙的尴尬氛围笼罩之际,同一时刻的赫尔里斯王宫里,夕阳的余晖如金纱般,透过琉璃屋顶的缝隙,星星点点地洒落在温室之中,为整个空间勾勒出一层梦幻而瑰丽的光晕。花灯川在晨身后,优雅地将右手轻轻搭在左手上,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礼,轻声说道:“母亲,你叫我。”
“嗯,起来吧。”晨的声音沉稳而威严,仿若洪钟,在温室中回荡。
“川,你和器灵相处的怎么样了。”晨缓缓停下手中修剪花枝的动作,那修剪的剪刀在夕阳余晖下闪烁着寒光,似是在为这短暂的停顿增添了几分肃穆的仪式感。
花灯川垂首静立,短暂的沉默过后,她轻声开口道:“母亲,自从那天晚上后,恒就一直没有出现。”音色轻柔却难掩其中的忧虑。
“嗯,你们尽量和好好相处,再怎么说他曾经也是一位神使。”晨的神色平静,不辨喜怒,她将手中的花剪递给身旁恭敬候立的侍女后,拿起托盘里的手帕,缓缓擦拭双手。
“好的,母亲。不知您还有什么吩咐?”花灯川轻声应答道,语气温顺而恭敬,静静地等待着晨的下文。
晨并不接话,只见她手掌轻轻反转,一块散发着幽冷光泽的银色令牌便悄然浮现于掌心。令牌四周精致地环绕着银色小花,仿若在低声诉说着神秘的故事。中心位置,一朵蔷薇花被奇异的骨架紧紧包裹,那蔷薇花的花瓣似在微微颤动,仿佛拥有生命一般。而在花的正中央,一颗蓝色宝石熠熠生辉,宝石深邃的蓝光如同一泓静谧的湖水,不时闪烁出的光芒又似湖面上跳跃的精灵,为这枚令牌增添了几分莫测的魅力。
“我知晓,晨曦森林一事让你对十五心怀愧疚。你去将十五在贵族们之前带回来,我可对她从轻发落。”晨神色平静,一边说着,一边将那枚神秘的银色令牌递至花灯川面前。
花灯川脸上的惊讶稍纵即逝,双手略带紧张地接过令牌,恭顺地微微低下头。“谢谢母亲。”她的声音轻柔且乖巧。
“嗯,我已将虚空之门上残留的气息附着到神使令上,你往令中注入神力时,便会有蓝色烟雾升腾而起,为你指引十五的所在之处。”晨目光柔和地看着花灯川接过神使令,微微颔首。
“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出发。十五往戈洛伊方向去了的事,想必贵族们很快便会知晓。”
“是,女儿回去了。”花灯川优雅地欠身行礼后,步伐匆匆地离去,不曾有丝毫的回眸。
“十五,你还在怪我吗?”
待离开温室后,她的视线缓缓落于手中的神使令上。思绪不由自飘远,那天在赛勒斯特宫里于凤那满含失望的眼神,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刺进她的心底,令她的心口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