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大叔曾在前面文章里提到自己的先天性高度远视眼,其实眼镜大叔小时候身体还有两个小问题,且听我慢慢道来。第一个问题,医学术语叫疝气,需要做外科手术治疗。手术做过两次,为什么做过两次呢,倒不是第一次手术不成功,按照父亲的解释,是因为我的肌体体质问题,导致在第一次手术后,刀口缝合处,结出了厚厚硬硬的一道疤痕,很难看,还时常发痒,父亲决定再次手术切除疤痕。作为一名上世纪80年代的小学生,一年之内两次躺在手术台上,是非常恐怖的体验,幸好每次手术前都进行了麻醉。记得第一次手术是全身麻醉,等我醒来,手术已经顺利结束,我已经安然无恙地躺在病床上了。第二次,是局部麻醉,整个过程我是清醒的,但手术部位没有知觉,我目睹了医生给我做手术的全过程,我现在甚至清晰记得,当时两名医生一边手术一边交谈的情景。
在病床上最难熬的是术后第一天,因为随着麻醉药渐渐失效,刀口缝合位置疼痛难忍,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后来只好吃一些止痛片,但也不敢吃多,毕竟我当时还是未成年人。后来,到第二天第三天,刀口处就逐渐不疼了,我调皮的孩童天性又暴露无疑了,抢隔壁床大哥哥的零食,甚至互相打闹,朝对方互扔东西,扔水果,扔枕头,扔拖鞋,最后护士们一致决定,将这两个熊孩子分开,于是那位学长就被调到其他病房去了。两次手术仍然在我身上留下永久的印记,这印记在小腹下边,靠近大腿根,那时候有职工澡堂,每次被眼尖的父亲同事或我的同学看见,我总要解释一番,不怀好意的同学故意开我玩笑,到处说我做了变性手术,以前是女孩子,把我搞得一脸懵逼和尴尬。
第二个小问题在心脏,根据我做医生的父母的说法,叫先天性预激综合征,这种病容易心动过速,不能情绪激动,也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所以,从小父母就教育我,给我灌输一个理念,就是要我好好读书,长大争取坐办公室上班,不然去干体力活我胜任不了,将来养家糊口都成问题。
就这样,从小我就把自己塑造包装成体弱多病的人设,戴着高度远视眼镜,文艺活动和体育比赛都与我无缘,感觉自己永远都是坐冷板凳的。我不愿意参加任何文艺活动,你说谁跳舞还戴着厚厚的玻璃眼镜的,即使是唱歌或者朗诵,那么多眼睛明亮的帅小伙儿,老师不挑却挑我吗。体育比赛更不行了,我害怕心脏病发作有危险呢。
我的学习成绩倒不差,但也不突出,在班级里整个儿没什么存在感。所以,我从来不会引起任何女生的关注,所以我把自己活成了怎样的人生呢。举个例子,当时有一部风靡全国的港剧叫《上海滩》,里面女主叫冯程程,她身边有个闺蜜,叫汪月琪,又黑又丑,梳着两个麻花辫,还戴个黑框眼镜,天天形影不离地跟着冯程程,非常有效地衬托出女主的美貌和优雅婉约。我感觉我就是男版汪月琪,我就是那种放学后美女帅哥亲密依偎在学校操场时,我跑腿给他们买汽水,或者帮他们抄作业,帮他们排队买电影票,甚至把自己省下的零花钱借给他们。
有点扯远了,除了上述两个从小就产生的问题,在2005年母亲生病后,我又增添了第三个健康焦虑。因为,那时母亲被查出患癌,虽然她坚强地与癌症斗争了15个年头,就在我们几乎认为她已经战胜病魔的时候,她突然再次病发,这一次她很快就离开了我们。自从母亲患病,我就步入了新的焦虑,我担心由于基因遗传,自己将来某一天也会患和母亲一样的病。在这种思想的作用下,我发现我的认知渐渐发生变化。怎么说呢,就是人活得更通透,更能放得下,更能想得开了,每次遇到各种烦恼困惑,我都想象自己将来也要以母亲那样的方式告别这个世界,所有的亲人围在我的病床边。既然如此,我何必执着现实生活中的各种不如意呢,它们看起来鸡飞狗跳,其实都是琐碎的鸡毛蒜皮,根本不必为之徒增烦恼啊。
这种心理变化是慢慢形成的,潜移默化的,特别是母亲去世后,看着父亲把衣柜里母亲生前所有的衣服、所有的私人物品,一股脑地堆在客厅地板上,然后用一张大床单包好,就那样一次性处理掉了。当时我茫然地坐在地板上,呆呆地扫视着没有了母亲的房间,原来人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庄重正式,一切就这样简单快速,我的活了68岁的母亲,在这套房子少说也住了十几年,可现在呢,她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一切迹象就这样被完全擦除了,仿佛她从未存在过。那一刻,我有一种深深地卑微感和无助感,以及对死亡的恐惧感。
妻子后来向我袒露,自从你母亲去世后,你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很多过去老跟我计较的事,也不愿计较了,也不再吵嘴了,过去看得挺重的事,现在也愿意迁就对方了,整个人的脾气都温顺许多。我无奈地笑笑,把我内心这种逐渐豁达、敞亮的心境变化说给她听,她安静地听着,并不言语,若有所思的样子。
当然,我对生活的态度依然是乐观的,甚至比之前更加积极,因为我觉得,生命太珍贵了,它对于有些人已经是奢望,所以我更没有理由去虚度光阴,我暗暗决心要“武装自己,每日精进”,为自己重新制定人生目标,并在人生的下半场,好好去拼搏一把,做一些无悔人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