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想返城吗？

“啥也别问，跟着我来。”

队长叫作周二青，是大择乡公社的大队长，负责组织和指导生产活动，管理村民的日常劳动，以及解决村民间的纠纷...

管的事情很杂。

但原身在知青里也算得上勤恳，偷奸耍滑的次数很少。

讲道理，周二青也没专门来找他的理由吧？

陈阎觉得原身有啥地方做的天怒人怨了，于是便大大方方的跟了过去。

两人一路来到最后边的观影位置，连荧屏都变得迷你起来。

“坐吧。”

周二青指了指一旁的枣木板凳，示意陈阎也一起跟着坐下。

陈阎坐了下来，眼睛却是在盯着前方的白色荧屏。

荧屏上刚好播放出开头，经典的天安门标志下，标注着电影的出品方，燕京电影制片厂。

当标志闪过。

一个戴着草帽的朴素女生影子，站在漫天红霞的海岸礁石边，眺望远处。

【在旧社会，我们这些人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

【那时候，我有眼，什么也看不见；有嘴，什么也不会讲；这些年来，党给我擦亮了眼睛，我不仅看到海岛，看到祖国，也看到了世界！】

这是开头第一幕的台词，同时也是这个时代里，电影创作的主要参考方向。

陈阎不禁回忆想起了他之前所剪辑的视频——祖国人月牙天冲，拔叔的美妙晚宴，T-BAG的经典弹裤衩，微微沉默。

“抽烟吗？”

听到声音。

陈阎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周二青拨了两根香烟出来，右手还拿着一个烟盒，是当下最实惠的经济牌香烟。

“谢了。”

正好发愁，加上前世本身就是个老烟民，陈阎便心安理得的接过香烟，扔进嘴里：“火机呢？”

“我们不用那玩意儿。”周二青摇了摇头，递过来一小盒火柴“只有这个。”

“这个也行。”

陈阎划过火柴，点燃烟头，猛嘬了一口，过肺。

顿时，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上涌。

不过这也很正常，大多数健康的身体都会这样发出警告——大脑，你他娘的别抽了，我们还想活着呢！

大脑：无视警告，继续安装。

“呼~”

陈阎强压作呕的欲望，扭头，朝着无人的一侧吐出烟气。

“浪费啊！”

周二青心疼的看了一眼扔在地上的火柴...两个人一起抽烟，哪有一个人点完，火柴就立马扔的？

没办法，火柴上的红磷没了，连根烧火棍都不如。

他看了一眼陈阎叼在嘴里，忽明忽暗的烟头，觉得两人也没那么熟络。

只能无奈的继续取出一根火柴，滑动点燃香烟的同时，心里连连摇头...作风过于骄奢，不是良配，没必要硬撮合。

“陈阎同志...嘶...呼。”

“周队长，你说？”

“还记得我家的闺女吗？”

“周柳柳同志？”

陈阎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影，扎着马尾辫，脸庞因为常年劳作而没那么白嫩细腻，但却很偏执的一个小姑娘。

周二青又抽了一口烟，眼神怅然道：

“嗯，说实话，她前天突然在大队里找到我，说想和你缔结革命友谊。”

这年代说话大多都很直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哦...嗯...哈？”

陈阎猛地扭头看向了周二青，眼神震惊。

怎么个事儿？

周二青再抽一口烟，眼神里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

“还能有啥事，就是因为那个呗...”

“喔。”

陈阎扯了扯嘴角，他一想到那件事就感到离谱。

这件事说来话长，这里长话短说。

旱鸭子的原主去溪边洗澡，不幸失足，精通水性的周柳柳下水救援，却吃了一个原身挣扎中的摆拳，当场KO。

“我拽着周柳柳同志的头发上来的，没碰到其他位置。”

想了想，陈阎认真解释了一句。

这个年代，无论城镇还是乡下，90%的人都重视男女大防。

如果触碰到身体，‘下嫁’给一个没钱没地没人的知青，听上去也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我晓得，你是个知大体的，不然，也不会特意...害。”

周二青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陈阎，长叹一口气。

说起来也是运气好，那时正有一个女知青路过，再加上也没呛太多水，人工呼吸过后，就救回来了。

但更重要的是，陈阎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把这件事的全委都告诉给他，让他能趁早处理这件事，不至于女儿坏了名声。

然而，这家伙聪明归聪明，却从没意识到一件很关键的事。

——隔壁乡也有一个失足落水的，旁边也有一个当地的单身女乡民，这个女乡民也会游泳。

但人家宁愿去叫男人帮忙，宁愿放弃了前一分钟的宝贵救援时间，宁愿跪在一具尸体面前嚎啕大哭，最初也不愿意下水，究竟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不愿失去名节，只能嫁给一个自己压根不喜欢的人吗？

‘所以，我女儿本来就馋你身子啊！’

周二青张了张嘴，却感觉喉咙一阵瘙痒，怎么也无法吐出这句话。

陈阎这做法，和女乡民的做法一模一样，还用多说什么嘛？

周二青更觉郁闷，只得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烟，把脸转到了另一侧，望起了满天星辰。

“呼...”

一时间，场面死寂。

唯有远处的放映机，传出清脆的声音。

【小妹妹，你们的苦，就是我们的苦。】

【我们就是为了让你们不要受这样的苦，所以才到这儿来的。】

【小妹妹，拿去吃吧，昂~】

“再来一根？”

“好！”

“给我来一根。”

“好！”

“还有吗？”

“没了。”

周二青掏了掏烟盒，发现里边的香烟全抽完了，心下更加郁闷。

“害...”如今的陈阎内心也是惆怅不已。

他仔细回忆了回忆。

他发现，自己剪辑的大多都是些商业电影，就算偶尔有过一些文艺片，但也不够zzzq，初期肯定用不上的。

但你要说抄那些文豪小说...那就更没那能力了。

他看的全是些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扑街穷的网文，对那种严肃向的文学著作向来无感。

除非等到改开时期，或者润到港岛。

否则，脑里的这些电影存货压根就没半点作用。

可好不容易来上一遭，陈阎真的愿意润吗？

可好不容易来上一遭，陈阎真的愿意等吗？

总而言之。

两人各有心事，都异常沉重。

最终，还是周二青扔下烟蒂，重重的一脚踩了上去，仿佛下了某种决心。

“陈阎同志，你想返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