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斗指东北,太阳黄经为315度,是二十四个节气的头一个节气。其含义是开始进入春天,“阳和起蛰,品物皆春”,过了立春,万物复苏生机勃勃,一年四季从此开始了。
2017年阳历2月3日,农历正月初七,丁酉年,壬寅月,辛酉日,立春。
1
宋安宁路过“藻云轩”的时候,正巧遇上一场婚礼,一场新郎骑着高头大马,新娘坐着八人大轿的传统婚礼。只见那白马上的红袍新郎在寒冬猎猎的北风里瑟瑟发抖,一张俊俏的脸庞冻得铁青,看不出一丝喜色。
北地的风格外冷,气温也是出奇得低,地上还有厚厚的雪没化去。
彼时她裹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背着包,一手拿着纸巾擦鼻涕。天气冷得过分,恨不能把人的耳朵冻掉,凌冽的风吹过,如刀子一般刮在脸上,好似要把她的脸皮子给刮掉一样疼。她双颊带着红,越发衬得她像极了冬日里的水仙。
这婚礼十分有意思,从新郎到轿夫,一溜的红褂子,个个穿得鼓鼓囊囊,迎风笑成菊花盘子,远远看去,就好像是真的到了旧时的婚礼,每一个细节、连轿边上的帘子都做得极精致。
还有那媒婆脸上的大痦子,做的可真是逼真,腮上两团桃红,哎呦!瞎子都能瞧出她是个媒婆,披红挂绿,没眼看没眼看,看了辣得慌。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婚礼。
宋安宁此刻刚从医院下了晚班回家,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但扛不住一颗八卦的心。她磨磨蹭蹭就挪到了路边,混迹在人群里观赏这场难得一见的传统婚礼。
“这婚礼还真是大手笔,你瞅瞅这架势,十里红妆也不为过……”
耳边听见一小姑娘满是艳羡的声音,恨不能坐在那轿子里的人是她自己。
说来也是,架势就不说了,好几年也难得看到这么隆重的婚礼。就单说这坐在白马上的新郎,面冠如玉,鼻若悬胆,眉峰凌厉,仰头看去,那下颌的线条也是如同雕塑一般刀劈斧砍。宋安宁瞧着,不由地摸着下巴露出猥琐的神情,感慨了一阵,真真是个难得的俊俏儿郎。
不过这新郎脸色却是不怎好,可能是冻的,宋安宁想。瞧他穿着的红大褂,胸前系一花球,看着就薄,想想就冷。
宋安宁吸吸鼻子,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插,脖子缩在大红色的羊绒围巾里,明明长得是一小清新,偏偏透着一股纨绔的猥琐气质。
媒婆站在一边递上一套弓箭,那箭头上缠着一团用棉花和红绸布包成的一个圆圆的球。
新郎拿着弓箭朝天地各射一箭。
那新郎拉开弓的模样,手臂平直,脊背笔挺宽阔。夭寿哦,这人骨子里透出一股子禁欲的性感,看得宋安宁一阵心痒,此男生在人间,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最后一箭要射向轿门,那一刻所有围观的吃瓜群众都是一脸屏气凝神,好像射箭的是他们一样,四周安静得不像话,卖卤蛋的小贩从旁边骑着三轮车路过,只听得那扩音器里带着浓郁口音的叫卖声。
“卤鸡蛋,卤鸡蛋,一块钱一个,味道好得很……”
宋安宁深吸一口气屏着,盯着新郎拉开弓的手,那弓慢慢被拉满,正要松手放出去,宋安宁揪紧了围巾,死盯着那根箭头。
老话说得好,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就在新郎即将松手的那一刻,一道男声仿佛从天外传来,带着悲怆和哭腔,由远及近。
“阿清……我来带你走……我是不会让你嫁给这个养猪的……”
先是一静,而后爆笑声就在这时候响彻云霄,看看新郎的那张犹如谪仙的脸,再想想他在猪圈里养猪的场景,宋安宁表示实在是太分裂了。
听见这突如其来的琼瑶版的痛呼,宋安宁身上不禁起了一排鸡皮疙瘩,在这冰天雪地里莫名抖了个激灵,然后额角一痛,竟是那新郎被痛呼声吓得打了个颤,箭失了准头。
宋安宁条件反射地去捂额头,正欲大声叫骂,眼风一扫就看见脚边躺着一根包个箭头的羽箭。她有些错愕,抬头去看白马上的新郎,却见那新郎面色铁青地看着远处跑来的男人,如果宋安宁没有眼花,那她应该是看见了新郎俊俏的脸蛋上一闪而过的……悲愤。
宋安宁蹲下身捡起那根羽箭,一瞬间感受到了当年唐僧被玉兔精在人群里射中的感觉。
啧,有些复杂。
2
那男人从远处跑来,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衬衫领口上还有两滴油渍没有洗干净,中长发,胡子拉碴,面容憔悴,脸黄肌瘦,两颊深陷,形若……疯婆子。
宋安宁心道,这副尊容还敢跟玉兔精新郎抢新娘,心理着实强大。宋安宁原本还有些不屑,却蓦地生出一股子悲壮,恨不能给那男人摇旗呐喊,壮士,勇气可嘉!
“阿同,你终于来了!”身后又是一声娇音。
众人惊,回头望去。
只见凤冠霞帔的新娘,一手掀起红盖头,满脸泪水,那叫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说这新娘也是一副好颜色,哭也能哭出一种凄美之感。
宋安宁又是一阵啧啧啧,其实这新郎新娘颜值上还是极其相配,只不过眼下这情形怕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白瞎了姑娘这么好一副皮囊,却生了一双鱼眼,放着这么丰神俊朗的新郎不要,竟是要与那疯婆子一般的男人从婚礼上私奔。
爱情果然不分高低贵贱,高矮胖瘦,难看好看。
鲜花一般都是插在牛粪上的。
唉!
宋安宁不能昧着良心给那疯婆子男人摇旗呐喊了,此刻她心中只有对玉兔精新郎生出的一股子同情,连带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如此佳人,却头顶绿云,真是人间惨事。
那玉兔精新郎从马上一个利索地翻身下来,伸手把胸前的大红花一把摘下往地上一摔,动了动嘴巴:“你们走吧。”
宋安宁心头大软,玉兔精新郎,你如此善良究竟是为哪般啊!
人群一阵唏嘘。
那新娘把盖头掀下,欲语泪先流,望着新郎嚅嗫了半晌:“书谨,对不起……”
新郎嘴角抽抽,挥挥手转身走到一个银发老太太身边,安慰着老太太:“奶奶,这闹剧也闹够了吧。”
那银发老太太也是一脸的泪水,顺着脸上的褶往下流,染得一脸水光,每一道皱纹都像是在发光一样:“我可怜的孙儿啊,怕是要注孤生了,奶奶对不住你啊,居然给你选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对象。”
宋安宁心下想笑,唇角刚扯出弧度就被她死死压了下来,不行不行,人家都这么惨了,怎么能笑,不过这老太太还知道“注孤生”也是有意思。
那新娘跟着疯婆子男人走了,新娘这边的家属亲戚一脸菜色,尴尴尬尬地道了歉,夹着尾巴也散了。
瞧着都散得差不多了,看足了戏的吃瓜群众剔剔牙也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独留宋安宁一个人,手里拿着根羽箭,顶着被箭射红的额角,期期艾艾走上前,把羽箭往玉兔精新郎那一递:“你的箭还你。”
玉兔精新郎回头看她。
凑近了才愈发看清了他的长相,俊美二字不可概括,眉弓下面那双眼,深邃凌厉,好看得紧,真是一副好的皮囊配上一双黑玉珍珠眼,眼尾微微上挑,天下无双啊。
果然是像只玉兔精,那玉兔精要是个男的,就合该长成这副模样。
“谢谢。”声音淡漠,面容冷峻,手接过羽箭,扶着银发老太太就往酒店里走。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善后,加上一场闹剧,哪里有心思跟宋安宁搭讪。
见了这场丢人现眼的闹剧的人,都该拖出去把眼睛辣瞎,何书谨恨恨地想。
宋安宁傻笑两声,打了个哈欠,该回家睡觉了。
3
此事在宋安宁眼里无异于一出年度大戏,平时的电视剧还没这精彩呢。
一转眼过了大半月,回想起那一日的婚礼,宋安宁依然是乐不可支,见天就在医院里跟同事说。每每提及那玉兔精新郎的颜,宋安宁都是一副口水要流下来的模样,同事看着嫌弃得紧。
这日,住院部来了一位病人,八十岁的老太太,在家摔了一跤,摔骨折了,被家里人急匆匆地送到医院。
骨科的医生直接把她挪进了住院部的高级病房。
宋安宁正在23楼查房,听见护士站的同事窃窃私语,一脸春色。
“30楼那个老太太的孙子好帅啊,面瘫脸禁欲系,看得我心痒,差点扑上去把他衣服给撕了……”
“你个凑表脸的,回头我要告诉你老公,你回去跪搓板吧。”
……
宋安宁是出了名的八卦,乐呵呵凑过去问:“什么孙子?”
护士长眼睛一亮,好似找到了知己,拖着宋安宁的手兴奋道:“30楼住进了一个老太太,小腿骨折,住在单人病房里,她家儿子媳妇送她来的。住进病房以后她孙子才赶过来,你是不知道,那孙子一进病房,我都觉得病房里金光闪闪。那孙子真是长得好,姐还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男人。”
“人家长得好,你还说人家?”宋安宁打趣道。
“去去去,不学好,学着揶揄起我来了,小心我给你排最累的班。”护士长手指顶了顶宋安宁的头,拿着小本本就去查房去了。
宋安宁中午在医院食堂吃了一碗红烧肉,吃得满嘴油。
何书谨下楼来打饭,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小护士,喜滋滋地吃着油腻的红烧肉,别以为换了件制服他就认不出来了,分明就是那日婚礼上看热闹的小姑娘。
他现在十分不想看到她,看到她就想到了那场闹剧,还不止一场,他人生中最丢人的两次,全被她撞上了,真是晦气。
午后宋安宁查完房,揣着手就上了30楼。
压抑了一早上的八卦之心,随着楼层的接近越来越兴奋。
刚走到307病房门口,宋安宁都还没来得及收拾收拾情绪,病房的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宋安宁鼻尖对上了那人的胸膛。她闻见了洗衣液的味道,清清淡淡很好闻。
她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小脸涨成了粉红色,眼观鼻鼻观心,都快观成个对眼了,被人家家属撞个正着,有点紧张有点心虚。
何书谨低头看着胸前这只“鹌鹑”,面色有些古怪。
“刚才查过房了。”
好听的男音在头顶响起,宋安宁心下一定,吃力地仰起头看见一个精致的下巴,竟然是玉兔精新郎。
约莫是看过了人家的怂样,此刻瞧着他十分有气场地站在面前格外不顺眼,宋安宁突然就有些心气不顺,被人戴绿帽了,还虎什么虎。老天爷,她为什么不能长高一些,这样气势也太弱了些。
她仰着脖子哽着声音:“再查一遍。”
嗬,理直气壮得不得了。
两人就这么艰难地对视着,谁也不肯后退一步。
宋安宁想,就算你是玉兔精,我唐僧也不能输了气势。
“孙儿,是谁啊?”病房里传出一个年迈慈祥的声音。
宋安宁一听乐了,是“注孤生”老太太。
老太太竟然摔骨折了,肯定是这玉兔精孙子没好好照顾她。宋安宁思及此,竟然还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玉兔精,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病房。
“婆婆,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年纪大了不好痊愈,平时就要多注意,家里不能少人照顾着。”宋安宁帮着老太太垫了垫腰,然后递了杯温开水给老太太。
老太太腿上打着石膏,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笑眯眯地瞅着宋安宁,干枯的手掌在宋安宁的手上拍了拍,眨巴两下眼睛:“小姑娘人真好,长得也俊,我怎么瞅着你有些眼熟呢。”
何书谨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他不想听到任何人再提起那个婚礼。
他快步走过去抓起宋安宁的手腕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糊弄老太太:“奶奶,我去问问护士小姐要注意些什么,刚刚有些忘了。”
“诶诶,好,乖孙儿,记得要谢谢小姑娘多费心呐。”
“知道了。”
宋安宁就这样被一路拖出了病房。没错,就是拖。
太丢面儿了。
何书谨看着宋安宁的胸牌,看了好一会。
宋安宁大惊失色,双手抱胸:“你个色胚流氓,你看哪呢,小心我打死你。”
何书谨看着一边跳脚一边大放厥词的宋安宁,心里竟然觉得有几分好笑,就这小身板,还打死他,真是心比天高。
“宋安宁,你来我奶奶病房干什么?”何书谨面上十分严肃。
“我……”
“别说你是来查房的,30楼的值班护士里没有你的名字。”楼层入口那挂着楼层值班护士的照片和名字,别想糊弄他。
宋安宁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下去,心虚得耳朵都红了,却还是死鸭子,嘴硬得很:“我路过,路过不行啊。我上来找护士长有事。”
“行。”
何书谨利落地拍了拍身上的黑呢子大衣,转身就回了病房。
宋安宁半口气就一直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此刻哪还记得美色为何物,心里只觉得一阵激荡,唐僧的气势和面子都丢光了。
4
士可杀,气势不可辱;头可断,气场不可丢。
宋安宁因着那日在何书谨面前失了气势的事恹恹了好几天,连医院食堂中午的红烧肉都不能让她兴奋起来。
何书谨每次在食堂看见宋安宁,都能看见她面前满满一盘红烧肉,也不嫌腻得慌。宋安宁可不知道自己在何书谨心里已经变成了红烧肉的代名词。
护士长端着一盆青菜坐到了宋安宁对面,一筷子夹走了宋安宁的两块红烧肉,动作潇洒,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307的那个老太太真的是太可爱了,你知道吗,她居然让我把全院单身小护士都介绍给她,她好选一个当孙媳妇。不过话说回来,她家那个大孙子真的长得好看啊,啊啊啊,我好想让我老公照着那个样子去整一下。”
护士长结婚两年,丈夫是个厨师,生得膘肥体壮,虎背熊腰,膀大腰圆,体态能赶上两个护士长。他长得十分喜庆,就像画上的年画娃娃,一笑,五官都挤到了一块,看着就乐。
何书谨背对着她们坐在宋安宁身后吃饭,听见护士长的话,不禁有几分害羞,耳根浮起了几缕粉红,面上却还是端着一副性冷淡的鬼样子。
正不好意思着,就听见宋安宁说:“你可以想一下他在猪圈里喂猪的模样。”
宋安宁正狞笑着抹黑何书谨,却不曾想被人听了个正着。
何书谨都快把筷子给捏折了,脸色阴沉得厉害,站起来转身一把夺过宋安宁桌上的红烧肉:“喂猪怎么了,喂猪碍着你了,猪吃你家饲料了。有本事你别吃猪啊,有本事你别吃我家的猪啊!”
哦,对,滨城最大的养猪场就是何家的,他家的猪肉好,健康,顶着行业里的最好的口碑,医院的猪肉都是从何家进的。
宋安宁张大了嘴愣住,这次确定自己没看错,何书谨脸上确实是……悲愤。
配着那张高冷禁欲的玉兔精脸,精分得厉害。
然后就见何书谨气冲冲地拂袖而去,委屈得像个小娘子。
护士长表情龟裂,不可置信,瞧着那委屈的模样,一颗姐姐心软成了一滩水。她转头就去骂宋安宁:“狗崽子口无遮拦,人家可是企业家,猪是随随便便能养的?你去养养试试,看你能养出个什么猪来。”
宋安宁这会倒乖乖闭了嘴,用筷子拨了拨那盘红烧肉,脸上有些为难,一想到这猪是何书谨养大的,莫名生出一种吃了它就犯了罪的错觉。
唉,心好累,玉兔精竟然还是个玻璃心,白瞎了那张都市精英、高冷面瘫的脸皮。
算了,唐僧怎么能和玉兔精斤斤计较呢,本来也是她不好,作什么妖非要背地里抹黑他。为了日后能够坦然地吃肉,宋安宁决定去哄哄他。
在楼下跟水果小贩讨价还价了半个小时,买了两斤橙子,宋安宁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拎着橙子去了30楼。
可巧了,何书谨中午的时候因为太憋屈了,一时气得慌,草草跟护工交代了两句,就回公司了。
这会病房里只有一个看《喜羊羊与灰太狼》看得正带劲的老太太。
宋安宁狗头鼠脑地伸了个头进去,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老太太淡定地转头继续看动画片,宋安宁僵在门口一时不免有些尴尬。
正以为老太太要继续无视她,却见那老太太又一次转过头,冲着宋安宁直招手,绿豆小眼闪着精光,“小护士,快过来快过来……”
宋安宁咽了一口口水,怎么着都觉得有几分忐忑不安。
“婆婆,怎么你一个人在病房啊?你孙子呢?”宋安宁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挤出一个十分标准的微笑,把橙子往桌上一放,顺便帮老太太调整了一下坐姿。
“臭小子回家喂猪去了,咱不理他。”老太太说话直,差点没把宋安宁呛着。
老太太瞅着宋安宁,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只手拉过宋安宁的手,一下一下地摸着,“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天被我家臭小子一箭射中的那个小姑娘吧,真是有缘分,你还特地来还箭,太见外了。”
诡异之感越发加深,宋安宁不禁挺直了脊背:“意外嘛,嘿嘿。”
“小姑娘叫啥名啊,我来瞅瞅……”说着就往宋安宁胸前的名牌看去,眯着眼睛,看得宋安宁浑身发毛,动都不敢动。
“小宋啊,你今年多大年纪啊,有男朋友没有啊?”
“没,没男朋友,二十……二十五。”宋安宁顶着老太太泛绿光的眼睛,说话都开始结巴了,心想这老太太怎么有种狼外婆的即视感。
“二十五?二十五好啊,年轻啊,瞧着水灵灵的,跟刚熟的小桃子一样。”
宋安宁浑身一抖,抽了抽手,试图把手从老太太手里抽出来,奈何老太太力气太大,捉得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我宋安宁一世英名,今天怕是要被这狼外婆生吞活剥了。
那老太太扭头扫了一眼电视,大骂道:“狗日的灰太狼,生了个猪脑子,蠢成这么一副鬼样还想去捉羊,先应该……再应该……最后……这羊就跑不了了,哈哈哈。”
一边骂一边还狠狠拍了一下手,那一下正拍在宋安宁手背上,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花都要冒出来了。
果然是狼外婆。
何书谨回来的时候,一开门就瞧见这个场景。
奶奶一脸激愤,小护士宋安宁转着脑袋仰头看他,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眼里含着眼泪巴巴地望着他,委屈得像只小豚鼠。何书谨看着就是一愣,顺着那手看过去,只见自家奶奶把人一双小藕似的手拍得通红。
何书谨看着宋安宁的眼睛,心里像被狗尾巴草扫过一样,微微泛着点痒。
5
“奶奶,我回来了。”说着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握住宋安宁的手腕,轻轻地从自家奶奶手里抽出来,藏到了自己背后。
宋安宁看着何书谨站进了她和老太太中间,高大的身子把她挡了个结结实实,手背在背后,还握着她的手腕。
她盯着那只手,只觉得手腕微微有些发烫,那烫顺着胳膊蔓延到了脸上。
“孙儿回来啦,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小护士可好了,陪着我这个老人家看电视唠嗑,耐心得很,比之前那个好多啦!”老太太高兴得手舞足蹈。
何书谨背对宋安宁,听着奶奶的话,一时又想起了身后那双眼睛,抿了抿嘴,“人护士还有事要做呢,一会我陪您聊天看电视啊。”何书谨安抚着老太太,然后转身垂头看着宋安宁,比了个出去的眼神。
宋安宁乖乖跟在何书谨身后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听见老太太对她喊:“小宋啊,再来啊!”
嗯嗯,下次我戴双手套再来。
何书谨带着宋安宁出了病房,两人站在楼梯口转角,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有些尴尬。
“你……”
“我……”
何书谨眼神有些飘忽,转啊转啊的就是不落到宋安宁身上,手指在栏杆上划来划去。
“对不起!”宋安宁眼一闭,大声说道,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音,悄悄睁开一丝眼缝瞧着何书谨,“我不该背后抹黑你的形象,我错了。”
何书谨看着她这副心虚的模样就有些好笑,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那还是在四年前。
他第一次的婚礼上。
四年前的2月4日,农历腊月廿一,也是立春日,他的第一场婚礼,在城南的滨城大学旁边的一家教堂里举行,他同相恋了五年的女友。
女友崇拜西式婚礼,特地从国外买的婚纱礼服,定做了婚鞋,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五年时间,水到渠成,白首之约,相伴百年。
可笑的却是,他心尖上的女朋友,怀着另一个人的孩子,在婚礼上,堂而皇之地跟着那个人跑了。
五年时间换来一场天大的笑话。
教堂里的人散尽了,只剩下一捧花陪他在教堂里坐着。
宋安宁就是这时候出现的。那年她还小,明明已经二十一了,看上去却只有十几岁的模样,一个高高的马尾辫,一条鲜红的围巾,不施粉黛,却如剥壳的鸡蛋一般鲜嫩。
她和一个男生,两个人。
男生说:“走啦,一大早跑来看笑话。”
她娇嗔道:“你可闭嘴吧,一看那女的就不是好货,你没听那假神父说的,相恋五年。这么久的感情基础,还出轨,出轨了不说还准备让新郎喜当爹,人品可真低劣,欺骗人感情,还浪费人时间,这新郎真可怜。”
然后他听见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她从地上捡起捧花,走到他跟前蹲下,把那落在地上的捧花上的灰尘拍了拍,递给自己,一双眉眼弯弯:“花还给你,下次把眼睛擦亮一点,娶个好姑娘。”
他呆愣地接过捧花,看着她走远,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她拉着那个男生的手道:“像我这么好的姑娘不多啦!你可得好好珍惜。”
第二次婚礼,同奶奶相中的姑娘。他对感情心灰意冷,娶谁不是娶,他也知晓那姑娘不爱他,他只想着既然要结婚了,那就好好处着,好好待她,凑合着过日子。
可还是出了岔子,他再一次在婚礼上成了个笑话,而她拿着那簇箭走过来说:“你的箭还你。”
他在马背上就认出她了,四年时间,还是围着那条大红色的羊绒围巾,她好像没变多少,依然嫩得像只小猪仔,长发披肩,看上去温柔了许多,眉眼却是一样的狡黠。
可显然,她已经不记得他了。
不知道当年那个她说要他好好珍惜自己的那个男生,如今又在哪里。
回过神来,看见宋安宁正眯着眼瞧他,他手心有些痒,抬手想去摸她的脑袋顶,却摸到一顶护士帽,他就顺其自然地拍拍护士帽,何书谨笑出了声:“没关系,我原谅你。”
宋安宁眼睛要被闪瞎了,原来玉兔精笑起来更好看,她怕是要晕过去了。
宋安宁晕晕乎乎地转身下楼,一脑袋撞到了门框上。
何书谨右手在口袋里搓了搓,刚刚握过她的手腕,肌肤细腻又柔软,果然像剥了壳的鸡蛋。
6
老太太坐在病房里吃橙子,护士长拿着病历来查房,瞧着老太太的大快朵颐的模样,乐了。
“哟,老太太,这不是咱们楼下小宋护士前几天买的橙子嘛,原来是拿来孝敬您了。”护士长笑眯眯道。那日宋安宁拉着护士长到楼下买橙子,就两块钱硬是跟人水果小贩拉扯了半个多小时。
老太太吃橙子的嘴一顿,拉过护士长,眼睛还往门口望了几眼,这才问道:“宋安宁那个小姑娘是单身吧。”
护士长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连忙把手里的半个橙子递给护士长,护士长一屁股坐在床边,拿过那半个橙子,清咳两声。
“可不是单身嘛。老太太我可跟您说啊,小宋那丫头原来有个男朋友,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两年前正准备去民政局领证,结果那男的跑了,狼心狗肺的家伙,一声不吭扔下小宋就去了国外,可怜咱们小宋在民政局门口等了一个星期呢。”
护士长一说起来就一肚子气,宋安宁那时候刚进医院不久,业务好,专业好,人善良嘴又甜,院里上上下下哪个不喜欢这个小姑娘啊。刚好那年她跟她老公也去民政局领证,在门口就遇见了宋安宁,瞧着宋安宁那憔悴样,护士长一颗姐姐心就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用手术刀把那个男的给劈了。
“哟,这么可怜呐。”老太太瘪了嘴,“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臭小子。”
“可不是!”护士长又凑近了,“小宋那些年对她那个男朋友可好啦,一年到头恨不得天天都是情人节,腻歪得很。她还为了那个男朋友去学做饭,学织毛衣,啧啧,别看小宋平日里不着调,但她可真是个好姑娘。”
“不过我觉得小宋和我家那个臭小子倒是配得很,天生一对不是,都是遇人不淑。”老太太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家孙儿暗示一下。
护士长眼睛一亮,拍拍老太太的手臂,一副老熟人的模样:“诶诶,我也觉得配,我觉得小宋看上何先生了。您是不知道,在您进医院之前呐,小宋就天天把何先生那场婚礼挂在嘴上,日日夸何先生长得好看,遇人不淑,可惜得不得了,心疼得不得了呢。”
“还有还有,她总是一个人偷摸着跑上来看您,好几次和何先生遇见,那模样羞答答的,我都没眼看。哈哈哈,我还看到过两个人一起在医院食堂吃饭呐,何先生还给小宋夹红烧肉呢。”
……
门里两个人越说越带劲,喋喋不休,门外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脸尴尬慌张。
宋安宁和何书谨两个人就站在门外,把里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宋安宁心中奔溃,我没有羞答答,我只是因为背后议论他,看到他的时候有些心虚,他给我夹红烧肉是因为他在给我推销他家的猪,护士长啊,您如此八卦究竟是为哪般呐!
何书谨心里一阵窘迫,老太太和他对宋安宁这个人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心思被戳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眼神有一阵没一阵地往宋安宁脑袋顶上看。后来他在想,那个男生到底是辜负了这样好的姑娘,真是该打。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在空气中一碰撞,好像撞出了火花一样,两人脸上一红,又赶紧把视线挪开。
“我……我先下去了。”宋安宁转身就跑,落荒而逃,她脸上红成一片,心里像揣了只玉兔精一样蹦跶。
何书谨却暗搓搓地摸起了下巴,奶奶眼神一直都不怎么好,这次倒是好了一回。
宋安宁一下午都飘飘忽忽的,一双脚好像是飘着落不到地上。她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脑子里就是玉兔精那双眼睛,握了个大草,真他妹的好看,尤其是看着她的时候,眼尾上挑,眼瞳漆黑,恨不得把人的魂都勾走。
如此人间绝色,居然被人在婚礼上甩了,浪费啊浪费,那姑娘眼睛怕是瞎了。
护士长把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看在眼里,憋了一肚子坏水,拉着旁的小护士说道:“珍珍呐,你知道30楼王碧芬老太太的孙子吗?”
小护士一个激动:“护士长,你说的是那个何先生吗?啊,何先生好帅啊,我每次去查房,那何先生对我一笑,我骨头都要酥了哦……”
宋安宁原本还在飘忽,一听这话,立马落了地,回过神来,恨恨地想,原来这玉兔精不是对着自己一个人笑啊,私底下居然勾引别的小护士,不知道自己勾人啊,跟朵花似的招蜂引蝶,活该被抛弃!
脸色一下十分难看,阴沉得都快滴水了。
护士长背过身去笑得蔫坏。
下午下班在电梯口遇见了何书谨,宋安宁一看到那张玉兔精脸对着自己笑,心下十分不爽,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仰着脑袋笔直走过去,重重“哼”了一声。
何书谨在原地,一句“我送你回家”生生卡在了嘴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又哪里得罪了这位小祖宗。
7
何书谨堵了宋安宁很长一段时间,可宋安宁见着他就跑,一开始是跑了就跑了,后来是跑了还要回头对他做个鬼脸,再后来是跑了回头还要冲他笑一笑。
何书谨拿她没办法,又无奈又觉得可爱得紧。
总之,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宋安宁瞧着是玩上瘾了。
可惜,老太太要出院了,不然宋安宁还能继续玩下去。
老太太出院这天,天气转暖,医院外面的迎春花开得正好,阳光暖暖洒下来,透过花瓣斑斑驳驳投到地上。
宋安宁刚值了晚班,换了衣服背了包准备下班,在医院门口见着了一个老熟人,前男友。
西装革履,一派海归精英范,手里捧着花站在医院门口,冲着宋安宁笑。
宋安宁被早上的太阳晒眯了眼,远远望着他,他看上去还和从前一样,笑容里好像浸了酒一般诱人,就像是四月的阳光一样,笑得粲然和煦。
只是宋安宁心底知道早就不一样了,看到这样熟悉的笑,她第一反应竟然觉得还是玉兔精比较好看,平日里不常笑,一笑起来就会让人怦然心动。
“安宁,我回来了。”
好听的声音从春风里渗过来,夹杂着喜悦和情意。
宋安宁却在想,何书谨昨天在楼梯间堵她的时候说的话。
“宋安宁,你跑够了没有,我追得够久了。”
昨天,她没回答他,只是像一尾鱼一样哧溜蹿过,回头冲着何书谨笑。新的感情,她多少有些害羞和不适应。
现在她却在想,应该回答他的,跑够了,不跑了。
身后拢上来一截手臂,浅蓝色的衬衣袖子卷到小臂上,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大掌握住宋安宁的肩膀,胸膛也紧跟着贴了上来。
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奶奶出院了,你在这里傻站着干什么,出院手续我办完了,走吧,送奶奶回家。”何书谨温和的声音在宋安宁头顶上响起。
何书谨盯着那个捧花的男人,他认得他,当年和宋安宁一起出现在教堂的男孩。
宋安宁松了脊背靠在何书谨怀里。
他其实很有涵养,从她在马下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即便他是个养猪的,却优雅得像个绅士。
宋安宁瞧着那个男人的脸色变化,甚至妄图往前多走两步。
隔着四月的阳光,宋安宁冲他礼貌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理解你的抱负,理解你对未来的努力和期许,但我无法原谅你对我毫无理由,毫无音信的抛弃。我和你的过去早在民政局门口,就被一场大雨冲走了。
她伸手拽下何书谨的胳膊,两只藕臂环上那只胳膊,她抬头对何书谨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明媚得不成样子,恍了何书谨的眼睛。
“走吧。”
何书谨这会却跟傻了一样,呆愣在原地,蠢了吧唧地看着宋安宁。
玉兔精射中了唐僧,唐僧以身相许。
“傻不傻,你不走我走啦!啊,对,你上次说要给我烧红烧肉吃的,你还记得吗?我今天就想吃。”宋安宁松开何书谨的手臂,背着手往老太太那边走。
天气转暖,她把长发扎成了一只马尾,在脑后一荡一荡,一如四年前,她转身离开时那样。
只不过当年是离开,如今是走近。
何书谨回神赶紧跟了上去,喜滋滋地牵过宋安宁的手。
宋安宁没有转头看他,脸上却粉嫩嫩得像是树梢上的一抹桃色,她唇角往上翘着,压都压不下来。
老太太坐在车里,一脸褶子笑得越发深了,对着前头的司机说:“老杨啊,这回我孙儿肯定能结成婚。”
小剧场1
宋安宁第一次见到何书谨的研究生文凭的时候,大吃了一惊。
何书谨竟然是学兽医的。
“你不是养猪的?”宋安宁挥舞着何书谨的毕业证。
“你有见过养猪专业?是不是傻。”何书谨彼时正在研究怎么让猪仔更健康。
“你还是医科大学毕业的诶,如此厉害,学霸啊!”宋安宁当年也是滨城大学护理专业毕业的高材生,但是学医的谁不想进医科大,那是学医学生的梦想之地。
何书谨挑眉,心下一喜,崇拜了吧,爱慕了吧,我当年可是第一名毕业的。
膨胀了膨胀了,可嘴上说着:“还好还好。”
宋安宁眼风一扫:“可现在也只是个喂猪的。”
何书谨面色一僵:“喂猪怎么了,喂猪怎么了,一般人还喂不出我家养猪场的猪呢,有本事你别吃我家的猪。”
宋安宁撇嘴,没本事。
小剧场2
两人交往的第二年年底,感情稳定,双方父母见了个面,商量结婚的事情。
未来婆婆是个少女心爆棚的女士,说话娇滴滴,一身的公主风,一回家就拾掇着要小两口赶紧去拍婚纱照。
宋安宁挑来挑去,挑中了一家童话风的摄影馆,何书谨看得嘴角抽搐,一想到自己要穿成那个样子,就止不住地一阵恶寒,辣眼睛辣眼睛。
宋安宁很是不满,说他都拍过一次婚纱照了,怎么就不能依着她。
未来婆婆嘴上没把门的,大喇喇地说:“不是一次,是两次,拍了两次了,唉,我可怜的儿子。”
“两次?”宋安宁大惊。
何书谨脸色很是僵硬,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被戴了两次绿帽子。
而且,何书谨对当年自己对她念念不忘,她转头却忘了自己的事很是耿耿于怀。
何书谨抿着嘴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未来婆婆大嘴一张:“对啊,五年前在滨城大学旁边的那个小教堂里,被人甩了一次,去年年初在‘藻云轩’又被甩了一次。我就纳闷了,我儿子长得又不丑,怎么就是老被戴绿帽子呢。”
“是你啊!”
宋安宁想起来了。
她当年一门心思扑在前男友身上,对别的男人都不上心,自然也就忽略了何书谨惊为天人的那张脸,转头就把他忘了。
您儿子长得是不丑,不仅不丑,而且还长了一张玉兔精脸,任谁看了都没安全感呐,还不如去找个看着老实一些,丑一些的。
玉兔精只有唐僧才能制住,宋安宁笑得十分美滋滋。
去拍婚纱照的时候,那摄影师看见何书谨的第一眼就乐了。
“兄弟,这是三婚呐!厉害厉害。”
何书谨脸色一黑,差点拖着宋安宁就走了。
宋安宁还乐呵呵地问:“你咋知道?”
何书谨眼前一黑,他媳妇怕是个缺心眼吧。
“咱们圈子就这么丁点大,你老公长得这么出众,看过一遍都不会忘啦。”
宋安宁轻哼了一声,拧着何书谨的腰狠狠转了个圈,何书谨疼得脸都白了。
“说,以前那些婚纱照呢?”
“都扔了扔了,松手……”何书谨绷紧了肌肉。
“拍的什么样的?”
“很含蓄的很含蓄的,合照少,大部分都是她们的单人照。”
宋安宁眼珠子一转,翻了翻册子,点了一套尺度十分大的,每一组都是亲密合影,何书谨看了之后差点夺门而去。
小剧场3
定婚期的时候,何书谨坚决不肯定在立春日。
他两次婚礼都在立春日,两次都戴了绿帽子,这一天怕是和他五行相克。
宋安宁同情地看他一眼,随手一指,那就……四月一日愚人节吧。
婚礼之前,宋安宁跟何书谨说提前去领证,挑了个好时候,三月十二日,植树节。宋安宁还特地买了株合欢树的小苗苗,种在了新房后院里。
何书谨虽然经历过两次婚礼,但这还是第一次领证,十分紧张,在民政局大厅里正襟危坐,双手夹在腿间搓来搓去。
“你没领过结婚证?”宋安宁十分诧异,她以为何书谨已经领过两次了。
何书谨摇头:“她们都说办完酒席再领。”
宋安宁心疼地抱住她家玉兔精:“哎呦,小可怜儿,她们一看就知道不是真心想嫁给你,等着被人抢婚呢,说不定心里还美滋滋。你放心,没人抢我的,我能嫁出去都谢天谢地了,走,领证去。”
何书谨暗笑,攥紧了宋安宁的手,怎么没人抢,那小子前几天又去医院找她去了,护士长都告诉他了。不过这次,怎么抢他都不会放手的。
“现在我这样的好姑娘不多啦,你可得好好珍惜我。”
除非黄土白骨,我守你百岁无忧。
五年前,立春,宋安宁走后,他也跟着走出了教堂,看着宋安宁走远。那个陌生的小姑娘,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教堂外一株迎春花悄悄在枝头绽开,嫩黄色的花瓣,颤颤巍巍立在枝头。
迎春迎春,她便是那朵春日里的迎春花,素白的手拂去了捧花上的灰尘,也拂去了他心底的阴霾。
立春,果然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