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前店经理

在梁进东和朱国正想来,关扬拿一成是不需要商量的事,并且也不觉得有所亏待。因为一旦参与分成便没有收益上限了,此间弹性给人无穷的想象空间,来关内搞电子的都是图大钱的,在“一个月固定一千”和“今年五千或许五万”之间,大多数人会选择后者。

再者说了,技术再活跃无不要落在他们呕沥出资搭建的沙盘上,退一步说,如若关扬对一成有异议,大可进工资岗拿固定薪水,再若不成也不是不能离开,设备一旦运行找个技术维护难不倒他们。

关扬落座之后,孙芊红投来目光,当时春怡酒店所历让她一直觉得关扬有些手段,关于今天这个局,她把关扬视为“隐形的手”。并且从位阶上来说,二人也处境相似。

那个叫朱春福的人,是朱国正的长子,比朱小福小两岁,此来之前听了不少朱小福的耳边风。大赞关扬是难得的技术人才,厂子之间拼到最后就是这个,朱春福一直帮父亲搜罗这方面的人力,对电子行业也有不少了解,有些话他倒是听进去了。

“关扬,你在技术上出的力大家都看在眼里,要是在国外,我们可以找个评估机构衡量出来你的价值和占比,在国内还很难实现。我和朱老板前前后后的投入你是最清楚的,起步总是最困难的,朱老板说两句?”

朱国正的眼睛冷而后缓,“梁老板说得不错,而且我们还想评估投入风险的占比,说到风险你是最轻的,说是无本得利也不为过,就暂定一成,你看如何?”

林可强行舒展着眉头,评估、风险、价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渣打银行高层开会呢。都说喝大酒吹大牛勾肩搭背看着眼烦,眼前这露骨的小九九、粗糙的扯皮局,真还不如酒摊子呢。

但见朱国正话音乍落,场间出现了极为抓人眼球的一幕,只见关扬的耳朵利落地扇了两下,或许是所有人都关注着关扬的反应,这一动带给人们的触动不亚于杯盏落地。还有些离奇的是,寻常人的耳朵是不会这样动的,那种力量感就像被两只看不见的手扯动了一下。

“我想知道的是,东正厂是只做收录机,还是有引进其它流水线的打算。”

“当然是顺势而为,也许还会做电视机VCD,也许三年、也许五年。”

最滴水不漏的话就是跟没说一样,但关扬却接起来话茬,“顺什么样的势,我们这种大后方看不出来,华强北那些电子商厦的柜台最有发言权。除了哪些货最抢手,还得看到电子元件配件的技术更新,华强北是产品的行销地也是技术的展示馆。这几个月林可一直做我的技术助理,她有更直观的见解。”

林可内心一沉,心说你这个转舵都快闪了腰了,但她神色如常,毕竟要说什么关扬已经指明了。

“在此之前,我待在华强北的时间不少于一个月,转了有大小十多个商场,这期间也打破了很多我对电子市场的固有观念。原来我以为的电子产品更新,是黑白电视到彩色电视,是开关电风扇到三档电风扇,去过华强北我才发现,真正的变革是电阻电容、变压器连接器这些不在明面上的优化。”

为了显出力道,林可加了不少私货,她所讲的这些细分还有商榷,很多原理她也不懂,甚至元件名词都是才听过不久,但她吃定梁进东和朱国正比他更不懂。

说起来林可的学习能力令人惊诧,技术助理这个称呼早已在二人开玩笑时说过,关扬从未指挥过什么,去华强北、在华强北看什么,一切都是林可的自主。而且过往的经历,让林可对报刊有超乎寻常的认知和阅读习惯,细处在变、宏观也在变,深圳电子的未来她有着自己的判断。

“所以说,如果以后我们要增设流水线,照搬买来恐怕难以走在市场前面,保不齐还要做了人家淘汰下来的冤大头。要让技术深入市场,再反哺东正厂,我们得在前店花点工夫。”

自打关扬说到华强北,梁朱二人就已猜到所指,东正厂在“隆信电子城”租了一个柜台,年租金高达三万。此地之重不言而喻,如果说厂房是大后方,这里就是前沿阵地,排兵布阵、火力覆盖需要强人。

而且这个隆信电子城离电子大厦只有五百多米,摊位规模上也是华强北的上档,进来的人谁也绕不开。

前店经理这个职位原本是孙芊红的,她心思缜密行事稳重,很少有人让梁进东如此放心。但孙芊红拿不出林可这样的“述职报告”,做大做强喊一喊、企业文化编一编、合纵连横聊一聊、跟随市场变一变,这些都没问题,但面对关扬这样的技术人,技术和企业的相关性,说多了恐怕要闹笑话。

有些话说得越多越无力,有些话不说却更加震耳,分成的事关扬只字不提,而是摆出前店经理这件事,不懂的人还在疑惑迟迟没进正题,明白的人早就知道正题已经谈了一大半了。

前店经理给林可,关扬拿一立马就可以签字画押,但要是这件事定不下来,那么“坐一望二”也要拿到台面上说道说道。

朱国正有了新想法,他与梁进东争五败下阵来,其实自己也知道出钱的人膀子圆,要是关扬不肯拿一,梁进东绝不会搞出四四二,说到头恐怕自己要拿三。要是前店经理给关扬投一票,不仅稳住当下局面还能卖个人情,再一想他与朱小福的关系,初始的绑定似乎有了,四加一也是五嘛。

梁进东与关扬的相识源于恒友厂,但恒友那点事二人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可又不得不说是梁进东的一根刺。起码此时来说他还不想得罪关扬,见朱国正目露赞同、孙芊红沉而不语,梁进东也点起头来。

林可的余光瞥着关扬,今天这个局的平静出乎所料,但她有种莫名的预感,东正电子未来的风浪,从此时便注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