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复活吧！我的寿命论！

粗糙的石墙铸成漏风的高塔，为防止奴隶通过窗户爬进塔内，在他睡觉的时候搞暗杀，亡灵法师连厕所都没给李鸣留。

但李鸣相信自己能逃出去，房间大门用的锁相当原始，也没有附着那李鸣难以理解的魔法力量。

他用脱水的水果皮撬开了大锁，以每分钟几毫米的速度拆掉了门闩。

夜黑风高，寒风不断从石头缝里吹进来，把房间里的屎堆塑造的更硬。

李鸣紧张的没法呼吸。

也许是太紧张了，就在他马上就要把门推开一条可供他侧身钻出的缝隙时，他许久没有正经擦过一次的肛门忽然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瘙痒。

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渗出，李鸣疯狂做起凯格尔运动企图重新夺回对自己肛门的控制权。正在此时，一股阴风撞上他本就冰冷不已的后背，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冰冷的高塔内忽然放出一个虚弱而绵长的屁~

“噗呜呜呜呜~噗啪嗒啪嗒……”

李鸣脸色白的就像厕所里被水泡烂的肥皂，他不等屁声放完，拔腿就跑！

通往二楼的楼梯闪出一阵阴风，然后是一阵愤怒的鸟语，李鸣完全听不懂！

就在他离一楼大门只剩几步之时，两轮冒着绿火的眼框忽然出现，挡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具骷髅，一只受控于亡灵法师的宠物，没有了皮肉束缚的下颚轻易张开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大小，战栗的骨架似乎是为李鸣生命的绝望转折而感到亢奋。

恐惧油然而生，李鸣瞪大了眼睛，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穿越过来的他还没接受自己的身份就被这个野蛮而原始的世界吓破了胆，而现在，担忧了数天的生死时刻终于摆在他的面前，他才发现。

自己还是没有做好面对它的准备。

……

闪电，暴雨和雷鸣在天空中绽开，迟钝的声波将李鸣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雨水透过兜帽灌入李鸣的眼眶，淌过空荡荡的鼻腔汇聚到他的下颌骨。逃跑失败了，他被亡灵法师抓住，变成了骷髅怪。

没有系统，命运也不站在李鸣这一边，反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亡灵法师尸体旁的实验日志已写到28册，上面的日期表明时间过去了整整17年。

他是老死的。

失去主人，按理来说李鸣应该会像普通的骷髅怪一样自己断电崩溃，但与亡灵法师从实验中得到的信息一致——他有一些“不同”。

长袍下摆已被完全打湿，好在李鸣的触觉感知面积很小，对冷热不敏感。只要能遮住他的骷髅架子，湿不湿他无所谓。

他按住挎包，检查了一下里面珍贵的实验笔记，转头露出兜帽下的一张骷髅脸。

身旁躯体惊恐的挣扎起来。

李鸣立即加重了掐住他脖子的力道。

很不幸，李鸣重蹈了覆辙，离开法师塔的时候他像上次逃跑的时候那样，被发现了。

这次单纯的是运气问题。

亡灵法师死前一直没能找到永生的办法，已多年没有雇佣仆人和奴隶的财报记录，法师塔周围接近荒地，一个人影都没有，李鸣还以为这里还是穿越时看见的那样，寥无人烟。

这小孩是李鸣在法师塔后面的小树林遇到的。

17年过去，原本只存在于亡灵法师设计图纸上的石质堡垒和钟楼已经拔地而起，平原上的紫红色藜麦一眼望不到边，这个世界的土著没有放弃这里优质的土地资源，他们在草甸上建立起了村落，进行着原始的农作生产。

一部分奴隶借此摆脱奴籍，成了佃农，多出来的空闲时间让他们疯狂生小孩，小孩就到处乱跑瞎玩。

其中一个不太走运，遇到了李鸣。

李鸣原定的计划是一直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直到把自己彻底隐藏在人类社会之外。

他要用亡灵生物超长的生命把魔法修炼到满级，再回来享受人生。

这个计划有很多不切实际的地方，比如按照现在的情况，李鸣根本不可能无伤离开村庄范围。

森林外闪烁着灯火，已经有人开始找失踪的小孩了。

他看向目标，下颚扭动起来，喉咙中莹莹绿光缓缓浮现，气流冲击的噪音在他扭动的口腔骨骼中不断变形，最终竟生成了断断续续的语言。

能出声就非常可怕了，更别提这还是由一具能动的骷髅人说出来。

那孩子立刻就被吓尿了。

李鸣没有发现，他一边观察着远处灯火的位置，一边说：

“我问，你答。”

听见李鸣说话，这孩子表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能听懂李鸣在说什么，这并不寻常。

因为李鸣被亡灵法师转换成骷髅怪之前根本听不懂这个世界的语言，更不可能会说。

黑色的雨云爆出电闪，树林远处两盏橙黄色的灯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危险似乎解除了，李鸣终于有时间看向法师塔的方向。

那边仍然是一片漆黑。

雷鸣声过了会才到。

“噼啪！”

“怎么安全离开这里……”，李鸣的声音渐渐减小，不止是因为说话很费力，更重要的是对这小孩问这种问题大概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他又不是CHATGPT那种问答机器，问什么就答什么，这个该死的世界不是这么运作的。

而李鸣现在一秒钟都浪费不起了。

“‘法师’，是什么身份？”

李鸣松开孩子脖子，让他在地上咳嗽。

他立刻想跑，还不等李鸣抓住他，自己就在灌木丛里摔了一跤。

李鸣抓着那孩子的衣领又把他扯了起来，左手的手套皮质也许把李鸣的动作包装的太温柔了，因此他在右手骨掌掌心催出一朵绿火——这可能是李鸣这具身体的核心动力源，详情他不清楚，但只要能活下来他会弄明白的！

那孩子眼睁睁的看着李鸣把“绿火”塞进自己的心脏位置，眼泪鼻涕流的到处都是。

恐怕是因为喉咙太痛根本说不出话。李鸣干脆放开他。

他不顾荆棘划烂皮肤的刺痛在泥泞里翻滚起来，好像这样就能把那“绿火”从自己身体里抖出来似的。

李鸣任由他把体力用光，再把自己的骷髅头凑过去，用一只手抓起对方拧成一坨的刘海强行让两人目光接触。

闪电爆裂，李鸣石膏般冷漠的眼框里是深不见底的黑，他用那咯咯作响的声音警告般重新质问到：

“回答我。——在你看来‘法师’，是什么身份？”

小孩哥仍然没有回答，他彻底崩溃了。

他在雨水中摆出一张难看到极点的哭脸，绝望的从嗓子里憋出毫无意义的嗬气声。

这种超高频的声音迅速耗尽了他的肺活量，因此他又急促的喘息起来，一旦从喘息中摄取到一星半点的氧分，他马上又重新发出意义不明的嗬气声舒缓恐惧。

这两种状态中来回切换，到最后他哭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哭，反倒是像在笑。

心理素质太烂了，浪费李鸣宝贵的时间！

李鸣扇了他一巴掌打断施法，停了他的哭声。

他抓开他扣着自己的桡骨的手指换了副好听一点的口气，至少在李鸣眼里，这已经是他能在现在这个状况下对一个孩子能用出来的最好的声音！

“你很安全。听着，回答问题，你就能回家。明白吗？回答我。”

不知是不是这么有逻辑的话从李鸣嘴里说出来太过可怕，这小孩呆愣了一下，抓着那个“回答”说个不停：

“嗯！嗯！回答！回答！回答！我会……我会回答的！法师老爷，法师老爷，领主大人就是法师老爷……我们都很爱戴他，很爱戴他，木鞋的钱我不要了，不要了，我愿意当一辈子的奴隶，不要杀我，放过我……”

暴雨中分不清他眼角哪一部分是泪水，李鸣让他把自己的胡言乱语说完，没有着急。

奴隶制度在李鸣17年前穿越过来就存在了，那个亡灵法师的骷髅仆人就是靠年轻力壮的奴隶转化的。

奴隶转化的骷髅怪没能和李鸣一起醒来，他印象深刻。

他说的是真话。

再看向小孩的脚，他果然穿着一只木鞋。

但他不能期待他的受教育水平，如果想要尽快问出东西，李鸣必须得彻底改变说话的方式。

李鸣把他放在地上，和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

“别怕，孩子，在你看来。我……从哪儿来？”

孩子两股战战，一屁股又坐进灌木丛里，李鸣说的太含糊本来准备再重新问一遍，却没想到他很快反应过来，竭自己所能解释道：

“法师老爷，是法师老爷那儿来的？肯定是从法师老爷那儿来的！”

“哦？”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那么，你知道我这种生物……我这种人，你该怎么称呼吗？别害怕，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

李鸣的话显然没有说服力，他之前为了让他别叫掐的相当用力，但在这个情形下，那孩子真的信了。

他破涕为笑，仿佛又看见了生的希望，竟克服恐惧，跪走到李鸣身前抓着他的腿。

“我知道，我知道，骨头人，大家都是这么叫的。”

李鸣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

“聪明的孩子。答对了，不过我虽然叫骨头人，但实际上和他们有着本质的区别，不是一种东西。我不是怪物。更不是坏人。

你可以相信我。现在让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呢？‘骨头人’？，你是奴隶吗？”

他眼神放光，李鸣亲切的措辞让他感到自己离活下来又近了一大步！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名字！因为来之前我就知道了，梅德罗斯堡垒那边有人在说，所有的奴隶都听到了，但是我听得还要清楚些，我听得更清楚些！我离得近，很近！

……这个村落的贵族老爷和一个亡灵法师交好，可以卖些魔法小玩意儿。这么说的！就是这么说的！”

“哦？”

“亡灵法师，也是法师吗？他们地位很高吗？”

“很高！很高！”

“多高？和正常法师一样高？”

“一样高！一样高！”

“那为什么你看见我这么害怕呢？”

孩子愣住了。

这次不是因为李鸣咯咯作响的声音，错愕来自这个问题本身。

李鸣观察着他的表现，脑中对自己的处境有了一些眉目。

这个世界的亡灵有一些不同。

身份比阶级还要重要，说明集体权利集中于一点。

法师客观存在，魔法是真实的，亡灵法师也是法师，且法师团体不容许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这有矛盾。

从那个在自己法师塔里独自老死的亡灵法师的状况来看亡灵法师这一法师种类混的并不好，不然他有关系网为什么要选择这么偏僻个地方建法师塔？

李鸣粗略翻过亡灵法师的笔记，他确定直到自己穿过来之前这个破地方都没有任何意义。

17年前，这儿没有马路，没有人影，没有藜麦地和钟楼。

除了亡灵法师，就几个光屁股蛋儿的奴隶陪着他开荒。

说明虽然亡灵法师也是法师，却不受正规法师待见。

李鸣敏锐的注意到，如果小孩哥认知正确，那么这个世界的土著对李鸣的态度就不取决于他，而取决于他的施法者。

他不是骷髅怪，且虽然和魔法有关系，归属于魔法生物，却只是施法者的附庸。

他的施法者地位高，他就是值得尊敬的亡灵生物，地位低，就是长相丑陋可怖的骨头人，可以任人欺负，甚至被人随意处置生死。

李鸣再次转头看向暴雨中的法师塔。

很遗憾，他的施法者已经死了。

李鸣今早醒来的时候，他就趴在二楼的实验室书桌上。死亡时间起码半个月，无人收尸。

手臂表面黑的像屎，面部已经由青黑色向黑灰色转变，成团的苍蝇卵正在面部以及软体组织中疯狂繁殖……

李鸣本来是人，但他的命运已经被那个亡灵法师彻底改变，他现在是亡灵生物。

亡灵生物注定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但既然一个人对抗这整个世界不现实，那么要不要稍微给这个世界的土著展现出自己的一点儿独特，然后以身为饵，找个落魄法师结伙过活？

这个世界的魔法系统对他而言并不难理解。没有物理法则规定亡灵生物不能成为法师。

他缺的只是稳定下来研究法术的时间。

正在此时，一缕明光从背后接近，李鸣提前听到了声音，按着那面露期盼的小孩钻入了草丛内。

“是谁？！”

但他的动作究竟是发出了响动，几乎就是他躲进草丛里的同一个时间，那明光熠熠的方向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受过训练，有警戒性，反光不太对劲，似乎还带着武器。

李鸣无法信任这个世界的土著，更关键的是，他更没办法信任自己。

他是该死的亡灵生物，换别的世界属于人见狗嫌的低级别小怪。哪怕他的推测是对的，他也不能出去！

正在此时，那人背后又晃出一盏灯来。

一个穿着链甲的男人抽出佩剑，直接穿透雨幕看向李鸣的方向发出爆呵！

“滚出来！”

形势顷刻逆转，李鸣要面对的敌人有丝分裂成了两个，而且对方随时都有可能会冲过来把他乱剑砍死！

对方持械，李鸣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赢。

他想用小孩哥当诱饵，但他又立刻意识到这样不行！

对方只需要让其中一个同伴离开就能利用钟楼让全村快速警戒。

村庄的范围起码有几平方公里，在地形完全不熟悉的情况下李鸣跑不出去……

眼看着那两人越来越近，李鸣不得不下定决心，凑在小孩哥耳边说道：

“听我说。相信我。相信我！明白吗？！”

小孩哥一边抽噎一边点头，便听李鸣继续说道：

“你想不想当法师老爷？”

小孩哥为之一愣，然后猝不及防的被李鸣推出了灌木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