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崎半岛以南有一块直径数十海里的区域,在几个月前已经被划为了军事禁区。飞机、船舶以及无人机都无法通过,就连拍照也不被允许,甚至他们还会被请去公安喝茶。承平日久的本地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已经无限接近于,不,就是军事戒严。一些激进的谣言甚至声称在戒严区的中央存在某种可怕污染,很快将要蔓延到整个长崎港,整座城市都要从地图上暂时消失。
这谣言实在是骇人听闻,并且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年轻人之间传播甚广。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沉溺于制造谣言和添油加醋的游戏里,还有一些利益切身相关人士,他们早就把政府的投诉电话按烂了。
这些人大多出身自靠海为生的小型渔业公司和商贸公司。政府除了鞠躬道歉之外毫无作为,眼看着吃饭的家伙就要烂在海里,他们就带上横幅和广播驾船驶入禁区。然后所有参与这次示威行动的人员音信全无。
没人能一口咬定戒严区和所谓的污染是否确有其事,但是海洋中的确有某种异变正在发生。每当当地居民将视线投向海面时,就能看见那片至今为止仍未消散的光晕。
稍微靠近些事故中心,就能更清晰地认识到现状。
巨大的光柱从海底蔓延至天空,覆盖范围早已超出了人工岛。爆炸事故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光柱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开始扩散。那浅金色的光辉并不具有杀伤力,只是走进光柱的时候,能让人明显感受到自己进入了某种“神域”。
禁区中心。
地下避难所。
这里是有如圣堂一般的爆炸遗址。星野真那引发的爆炸冲击波并没有摧毁避难所的上层结构,但是光柱本身却直抵目力所不能及的地核深处。没有破坏力,却又无时无刻不彰显着自身的存在。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带着迷茫而憔悴的眼神看着这一片奇景,只感到手足无措。
无法解析,找不到光柱产生的物质基础,也没有任何调查成果,甚至连遇难人数也只有公安特异课的寥寥数人。这种浪费税金的研究真的有必要继续下去吗?这两个月只是空耗人力物力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客人来到了爆炸遗址现场。
来人名叫奥森凯恩,是美国派来协助公安特异课调查事故的顾问。此人年龄约在三十五岁上下,比起科学研究者,他的做派更像是金融行业的从业者。西服被熨得妥妥贴贴,脸上挂着极具亲和力的笑容。他身边没有随从,这显得他的到来非常廉价,像是个投资公司派来的底层业务员。
事实上这位奥森凯恩的确不是研究人员,过去几次他都是以美联储代表的身份入境,也从未接触过公安特异课。四周负责警戒的监视官们都以为这个美国人是不是走错了地方。美国人吗,不都是这样。有时是路痴有时是傲慢,总喜欢到处横冲直撞。
一个年轻的监视官想要将这位不速之客友好地请出现场。
无关人员进入光柱是非常麻烦的事故类型,特异课已经在这方面吃过大亏。上次是组织示威活动的本地居民莫名其妙地撞到岛上,这些人现在还被扣押。前后几次的记忆删除手术都没有成功,特异课又不好直接杀掉“被法律保护”的公民,所以这几个人的最后去留干脆就被搁置起来。
这还只是受本国法律保护的普通人,要是外国人在这地方失踪了,指不定要搞出多少外交事故来。所以在国会给予公安特异课更多法外权限之前,还是把这些麻烦的普通人赶走比较好。
年轻的监视官几乎把手都搭在奥森凯恩的肩膀上了,却有人在背后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是事故调查现场的负责人,公安特异课下任本部长的候选人之一,藤原正宗。
藤原见到奥森凯恩时,脸色变得十分严峻。
“凯恩先生难得光临,特异课招待不周。我等并非有意怠慢,只是华盛顿方面从未向本国政府通知您的行程。恕我冒犯,您来到爆炸点遗址有何贵干?”
藤原恭恭敬敬地对奥森凯恩鞠了个躬。对方伸出手,藤原却迟迟不敢和他握手。
别看他语气强硬有冲撞美国顾问的嫌疑,可实际上却是个胆小怕事谨慎的人。若不是对美国人显露出软弱态度会招致特异课内部的指责,恐怕他早就开始巴结这位奥森凯恩顾问了。
可是奥森凯恩却不以为意,他清楚现在的日本公安特异课是什么状况。总有一些不老实的“盟友”想挣脱超级大国的枷锁,他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提醒公安特异课要认清自己的地位。
“我的朋友,看看你旁边的这个强光手电筒吧,我从菲律宾飞来的时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我明白你们公安特异课想要把这场事故当作国家内部事物处理掉,但是恕我直言,贵国并没有处理‘锚点’的经验,只会造成更为惨烈的事故。所以顾问的介入是必要的。
您说的华盛顿与贵国政府之间的交涉,在几分钟之内就会有结果,再等待一会吧。”
在进入地下之前,藤原就得到了本国政府的保证。如果美国试图介入此次事故,政府会尽可能地站在特异课一边,让他们有足够时间完成调查和善后处理。即便那群官僚们都是软脚虾,至少也能拖延一两个星期的时间。
可是这一次政府的官僚们比藤原想象中还要懦弱,不过几分钟他们就对华盛顿妥协了,让藤原接受奥森凯恩的指导。这么短的时间官僚们连客套话都说不完,简直就像中了精神控制一眼。
藤原无奈地想要进行最后一次挣扎。
“既然凯恩先生抱着如此的善意前来,我们也就不多过问了。
只是有一件事我们想要了解清楚,您的这次访问实在突然,我想知道您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本国政府妥协。”
“靠花钱买通。”
“不愧是您,饥饿骑士。”藤原低下了头,语气中多了一丝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