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两个无药可救之人 下

日高见真藏没有回答星野真那的话。

被戳到痛处的他不太想搭理身边人。可是星野真那却不依不饶。

“决斗是我赢了才对。你拯救不了那只小僵尸,而我把真正的星野真那从死后世界带回来了。

不过真那她比我还不适应现实世界,每天能接管身体的时间只有几十分钟,有时还是在半夜我睡着了才接管身体。不然我肯定会把她叫出来见你们两个。”

“我劝你别那么做,会被路人当成人格分裂症的。”

星野真那的眼神忽然变得落寞起来。

“真藏同学,换作是你,你会在乎这种事吗?

因为害怕被人当成异类,所以就把无法见光的女孩藏在角落,最好一辈子也不被其他人发现。”

日高见真藏思考了片刻,他很想说些大道理来掩饰一番,可最后他看着僵尸少女,还是坦诚地说道:

“那女孩叫圣喰铃音,现在变成僵尸了看起来乖乖的又可爱,实际上她生前完全不是这种性格。

从我见她第一面开始她就想自杀,根本不解释理由也死不掉。关于她的一切我什么都搞不懂,我只是最后参加了她的葬礼,知道因为我的缘故,她早就放弃自杀了。

我无法得知她的死是一场意外还是被人杀害,最关键的证据还隐藏着。我想复活她,但是现在她也只是勉强恢复了运动能力,离真正复活的那一天还不知道有多远。

这几个月来我可能杀死了许多人也拯救了许多人,但我唯独没办法拯救铃音。所以我感觉,我做的一切好像都是徒劳。”

“可你好像乐在其中哦,真藏同学。”

“我不否认你的说法。”

星野真那装出一副过来人的态度,笑出声音说道:

“毕竟我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啊。

帮真那复仇到最后,发现最该死的就是自己。可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而寺内火杖要补偿星野真那的又太多,完全没时间担心这些。我必须趁现在为她做些事情,就算是毫无意义的复仇也好,就算是被人当成人格分裂也好,我都想充分体会这段时光。

结果是我追逐到了最后,忽然意识到这世界好美。虽然这世界一直对我既不公平也不温柔,但是我在时日无多的现在,却开始发自内心地想要活下去了。

所以别担心了。只要那女孩还呆在身边还有一线希望,你是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爱是有意义的,活下去也是有意义的。”

日高见真藏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事情,所以无法完全理解星野真那的每一句话,但是他现在认可了星野真那刚刚说的那句话。

“真藏同学和我是类似的人。”

日高见真藏和圣喰铃音,寺内火杖和星野真那。他们都是追逐着往日泡影的无可救药之人,绝望的结局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是寺内和星野提前一步抵达了终点,并且发现那个绝望的结局也没有那么糟糕。

而日高见真藏和圣喰铃音的状况还有比他们两人乐观一些。因为无论是日高见真藏还有圣喰铃音,他们还有着足以影响未来的力量,身边也有性格古怪但是值得信任的伙伴们。

在最后,星野真那对着看上去已然是一对情侣,但是还没什么自知的青年和少女献上了祝福。

“铃音现在的身体……她恢复了一定的行动能力和感官,也有基本的逻辑判断能力,但是还没有出现自我意识吧。

虽然怎么看她的身体都能自己康复过来,但是这荒诞的世界搞不好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和你们两人作对。所以我会给你们留下礼物。”

星野真那从装面包的纸袋里取出一个吊坠。那吊坠是心脏的形状,呈现出仿佛时刻在流动着的粘稠白色质地。

这是星野真那全部的力量所在。无论是死后世界的权限还是她使用力量的方式,都记录在吊坠当中。

即便是同样的力量,在扮演者不同角色的人手中,其表现出来的具体形式也是千差万别。而日高见真藏和圣喰铃音毕竟不是力量的最初拥有着,他们能用吊坠做到什么事情,究竟会不会比真那的魔法更夸张,只有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才会知道。

尽管星野真那脑子里有好多悲观的想法,可到了最后,她还是认为自己留下的力量足够改变许多事情。毕竟她的命运也被那种力量改变过。

于是她说道:

“即便无法拯救这个世界,也请反抗这个荒诞的世界吧,真藏同学。

请不用为我的生死而感到悲伤。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给真藏同学家里寄旅行的明信片。”

星野真那潇洒地留下这一句临别台词,打算扭头离开。可是日高见真藏却叫住了她。

“我们和真那小姐还没见过面吧,没办法叫她出来吗?”

日高见真藏的话让她犯了难。真正星野真那最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只有在半夜时才会从梦里出来。难道自己要躺在长椅上睡一觉,才能让她回到这具身体吗?

不仅很失礼,而且睡在长椅上像个流浪汉也很蠢。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敢保证这样做一定能成功。

“真那小姐是身体不舒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铃音那家伙也许能把真那小姐治好。”

僵尸少女好奇地向这边张望。这人前不久刚对真藏用了一次完全没有副作用的死而复生,她是个使用魔法的大师。

日高见真藏对僵尸少女耳语了几句,将吊坠交给铃音。少女走过来,把手放在星野真那的额头前。可星野真那并没有感受到异样。

“真那她可能没办法这么快康复过来吧。不过到了秋天,气候凉爽一些时,她就愿意出来了。她很喜欢京都的红枫,那天到来我一定会让真那拍照给你们两个看。”

星野真那强忍着悲伤的语气,尽可能把笑容留在脸上。不擅长读气氛的日高见真藏此时也明白自己应该离开了,让星野真那一个人安静吧。

最终,公园中只剩下星野真那一人。

或许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可怜人吧。真那的魔法撕开亡灵之匣时,她的力量流失得特别严重。回到现实世界后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寺内火杖的内心无比确信星野真那的灵魂一定还存在于这具身体内。可是见不到她本人的话,这份无来由的信心迟早也会动摇。毕竟他看起来像是人格分裂,别人也觉得他是人格分裂,那他也只能是个疯子。除非他能在生命结束前再看到真那一次。

所以他比谁都希望铃音真的使用出魔法来,将真正的星野真那也带回现实世界。于是他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然后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哥哥,让你久等了。真是做了好长的梦。”

夕阳将要没入地平线。

日高见真藏从商店里买了伴手礼准备带回东京,当然按照惯例也要给铃音换了一身新衣服。他拉着更换了打扮的僵尸少女,刚好路过之前的公园,看见熟人还坐在长椅上。

寺内火杖那家伙怎么还没走啊。他心想。是不是该提醒他早点回去了。

可是日高见真藏刚走没多远,他看到了什么,就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对铃音说道:

“还是不打扰他们了。我们回家吧。”

年久生了锈,漆面剥落的长椅,树梢无声地在夏风中摇曳。长椅之上亮起昏暗的路灯,将那个世界印染成氤氲的淡金色。

这是梦境般的场景,而在场景中央。

那个初到寺内家怯生生的小姑娘,此时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淑女。她正在拥抱着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