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州,青溪县。
石塘镇。
时辰才过卯时,绕过镇上的河边便响起了阵阵捣衣声。
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远处的青山,落入水中,清风吹拂,水面宛若掀起层层金浪。
女人们穿着薄薄的白纱,撩起河水洗衣,在微光下更显得朦胧诱惑,但她们似乎并不在意这春光乍泄,只彼此间打趣说笑着,言语间偶尔还夹带上几句坊间荤话。
哗啦啦!
清凉的河水中,一个身材高大,体魄健壮的男子猛的破水而出,一手抓住岸边的石块,另一只手高举起鱼叉,上面正叉着一条尾巴狂甩的鲜活鲫鱼。
啪!
徐毅将鱼丢在岸上,顺手扯下岸边芦苇,从鱼嘴上穿过,扔进了鱼篓中。
“哟!小郎君今早收获颇丰啊!这一会儿的功夫,已是十来条鱼了!”
一个穿着碎花布衣,年龄约莫三十上下的乔大娘凑过来看了眼,打趣着说道,目光落在徐毅那一身精壮的身子上。
“要不今晚来婶婶家吃饭,婶婶给你煲鱼汤喝!”
“乔大娘,你可别诓我,我还小,容易被你骗。”
徐毅咧嘴一笑回道,露出一行亮丽整齐的白牙,他面相威武,俊采飞扬,胸口隐隐露出一条刀疤,在英俊中给他更添了一分狂野。
“婶婶骗你做什么,你只要来,婶婶管饱,准让你吃的舒舒服服的!”
乔大娘笑的眯起了眼睛,像徐毅这般精壮的北方汉子,在青溪县这边可不常见,昨日刚出现在村子里,就把不少人给迷住了。
“我说乔大娘,你这算盘子打得可真响,徐郎长得俊俏,你可不能想着独占他啊!”
“就是!昨日小郎君出来,镇上多少人家的小娘子,可都看着他呢!”
“……”
然而一同捣衣的妇女却都笑骂起来,有性子泼辣点的,干脆直说乔大娘是痒痒了,想吃独食。
这一番话说下来,任是乔大娘也羞恼起来,双手叉腰,柳眉倒竖,瞪圆了杏眼撒泼起来。
“要你们多嘴!再多嘴,仔细看紧你们的汉子,小心半夜我爬你家床去!”
乔大娘板着脸说道,端起自己的木盆,扭着屁股风情万种一摇一摆地朝岸上走去。
只是在经过徐毅的时候,乔大娘又停下脚步,朝他抛了个媚眼,顺带手速极快地,往徐毅手里塞了一个饭团。
“小郎君,多吃点,尝尝婶婶的手艺,来一趟婶婶家,你就知道,婶婶的好了!”
说罢,乔大娘还不忘多给徐毅抛了几个大大的媚眼,屁股一扭一扭地离开了岸边。
“婶婶,我就是不来你家,也知道你的好啊!”
徐毅目光毫不遮掩地扫过乔大娘那丰腴的身子,笑着回道。
这番粗犷的对话,自然又是引来捣衣大娘们的一阵哄笑,其中不少奶水足的,胸口晃荡跳跃,在晨光中如一只只将要挣脱而出的白鸽。
美不胜收!
徐毅看着手中的饭团,狼吞虎咽般塞入口中,心头这些日子来的阴霾总算消散了些许。
穿越来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
好消息是,这个身体很不错,体魄强健,力能扛鼎,相貌英俊,虽然身上有一道刀疤,但瑕不掩瑜,这刀疤一脱衣服,阳刚之气不减反增,让很多娘子看了都免不了内心荡漾。
而坏消息是,这是北宋宣和初年,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叫宋徽宗。
徐毅对历史不算太精通,但也知道,宋徽宗这个鸟人当皇帝,治下是何等的混乱,官吏贪墨横行,豪强欺男霸女,百姓民不聊生!
或许再过不久,便是靖康之耻,山河破碎了,如此朝代,实在说不上个好字。
至于原主的身份,也是个可怜人。
他原是青州人士,因为当地官府欺压百姓,横征暴敛,他幼年便不得不跟随父母离家南下,却不料半路遇匪,父母双双被害,只留下他一人跌落大河,被一道士收养。
那道士会点武艺和医术,守着个破道观,平日里徐毅跟着习武学医,耕田修行,本也可以勉励维持,无奈一场意外大火,将道观烧了个干净,道士师父也死在了大火中。
徐毅只能自己一人继续南行,边干活求生存,边找可以落脚之地,辗转之下来到了杭州。
杭州江南之地,繁华富庶,本是极好的倚身之处,徐毅又凭借一身体力和面貌,在一家镖行做了镖师,与来往诸多行商关系颇为不错,却不想命运多舛,自己这副好皮囊竟被一贵客相中,对方将其骗入屋中,强行要他做不堪之事。
徐毅也是堂堂热血男儿,哪里忍得了此等事情,一怒之下拔刀相向,却不想意外将其捅死。
而后便是铺天盖地的缉捕令下来,徐毅只能自己乔装打扮,一路南逃,在青溪县南边山上意外跌落悬崖,被这石塘镇医馆云老先生救了下来。
只是救下来的徐毅,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徐毅,而是探险队的徐毅了。
“真麻烦!”
徐毅回想着十日前的这些事,也不免头疼。
先不说北宋末年的世道混乱,单就是这个缉捕令,便是一把时时刻刻悬在他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要了他的小命。
不过万幸石塘镇在青溪县比较偏远,官府的缉捕令要想来到这地方,还需要一些时日,可以让徐毅再多做些准备。
看了眼鱼篓中的鱼,徐毅准备再下去摸几条,却听到远处传来呼喊声。
“徐大哥!”
清脆的脚步声中,一个穿着素白布衣头上扎两个冲天辫的小姑娘飞奔而来,脸上遮着的轻纱随风飘扬,整个人如乳燕投怀一般,就要冲进徐毅的怀里。
只是临近一些,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刹住脚步,恢复了淑女的模样,在徐毅身前站定,盈盈福了一礼。
“徐大哥!”
“二丫,你怎么出来了?又是偷偷溜出来的吧?”徐毅打趣着说道,将脚边鱼篓提过去。
“喏,我今早抓了这些鱼,你拿着回去,回头你翁翁骂你,你也好有个说法。”
眼前的小姑娘姓云,单名一个灵字,小名二丫,是医馆云老先生的孙女,徐毅被救下来到苏醒恢复到这些天,都是她在帮着熬药照顾,忙前忙后的。
而徐毅为了更快了解这石塘镇还有青溪县的事情,也经常同云灵这丫头说话聊天,时不时还用上另一个世界的笑话逗她开心,这一来二去,两人自然也就熟悉了起来,不过几日功夫,竟好似认识多年一般!
“徐大哥,翁翁才不会说我呢!倒是你,身子骨才刚刚恢复一些,怎么来这里捕鱼了?”
云灵有些生气,微撅着嘴巴表达自己的不满。
徐毅笑了,隆起二头肌,摆了几个pose回道:“我没事,已经恢复差不多了,不然你觉得这些鱼是怎么被我抓到的?”
对于徐大哥这几日来一直表现出来的怪异行为,云灵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偷眼看了看徐大哥那副匀称矫健的身躯,小脸上微微一热。
“那……那也不行!翁翁说了,徐大哥你从悬崖上跌落,又被凉水浸泡,外伤内寒,还是要多卧床,多休息,不然落下病根,就麻烦了。”
云灵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帕巾,就开始给徐毅擦拭身体。
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如空谷幽兰,徐毅轻嗅着,也觉得浑身放松,由着云灵给自己擦身子,只低头笑看着这小妮子。
不多时,徐毅就看到这小妮子耳朵都开始红起来,如染飞霞。
云灵也能感觉到徐毅的目光一直看着自己,只觉得身子发烫,酥软无比。
用自己的贴身帕巾给徐毅擦身,已是云灵很大胆的举动,再被徐毅这样看着,她都感觉有些头脑发昏,晕晕乎乎的了。
“好了,徐大哥,穿上衣服吧!翁翁还在家等你呢!”
勉强给徐毅擦好身子,云灵赶紧说道,小跑开去将徐毅的衣服取来,趁机平复一下心跳,这才帮他穿上了。
穿上这一身青衫的徐毅敛去了几分粗犷,却更多了些许肆意风流,只不过胸口稍许露出的那道刀疤看去,始终令他有几分凶狠的味道。
“好,我们回家,正好,我也有事情要与你翁翁说。”
徐毅虽然不知道云老先生找自己何事,但自己现在感觉身子恢复差不多了,也不能一直赖在医馆不走。
不论是考虑继续逃跑的事情,还是进深山老林,凭借一身野外生存功夫打造一处栖身之地,徐毅觉得,自己都不能连累到云老先生一家,毕竟他身上可还有人命背着。
两人一前一后往镇上走去,那岸边捣衣的大娘们还不忘再打趣几句,风中传来些许郎才女貌,好生般配的话语,更羞的云灵一路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头看徐毅了。
“诶,二丫,到你家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徐毅瞧见了镇上东边那棵大柳树,才出声提醒,示意到家了。
“啊!”
谁料小妮子还出神着,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就被脚下石板绊了下,向前跌去,惊呼出声。
徐毅一个眼疾手快,将她搂进怀里,却还没说话,就看云灵死死拉着自己的衣服,不肯松开,眼睛还紧紧闭着。
“二丫,你……”
徐毅待要说话,一阵低沉的咳嗽声响起。
“咳咳咳!二丫,过来!”
“呀!翁翁!”
云灵听到这声音,惊呼一声,如惊弓之鸟般一下子离开了徐毅的怀抱,低着头就朝自己家走去。
徐毅抬起头,只见那柳树下的医馆门前,云老先生手持一卷医书站在那里,正有些严肃地看着自己。
“云老先生。”
徐毅学着古人的模样拱拱手说道,这也是几日来为数不多他学到的东西。
只是这动作再云老先生看来,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无奈地摇摇头,向徐毅招了招手。
“小郎君随我进来吧!”
徐毅再次拱手,提着鱼篓到医馆院子里,就看云老先生已经打发二丫去后院煎药了。
“小郎君,坐。”
云老先生指了指院中的竹椅,待徐毅坐下后,捋捋胡须,微笑开口。
“十日光景了,小郎君如今身子恢复尚可,今早还去河中捕鱼了?”
徐毅拱手回道:“托云老救命之恩,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云老先生微微点头,目光却是忽然锐利了些许,手中翻出了一张纸。
“既如此,对于这个,小郎君可有什么话要对老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