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张仪戏楚

宣政殿。

侍御史韦月将出班举笏：“臣韦月将，弹劾鸿胪寺纠众攻打犍为郡王府。”

鸿胪少卿韦巨源出班，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臣韦巨源，率鸿胪寺官吏前往犍为郡王府，只想请求犍为郡王交出长史乍布，以促成唐吐两邦深入交流。”

“一无枪、二无弓，拿什么攻打高门大院的郡王府？”

御史大夫骞味道出班：“臣骞味道痴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听说可以带人逼郡王交出长史的。”

“不知道韦少卿是把自己当成帝王将相的哪一个角色了？不会是乱臣贼子吧？”

骞味道的阴阳术已经大成，噎得韦巨源哑口无言。

他只是想借势压一压李恒的风头，了不起打御前官司，谁晓得熊孩子是真敢杀人啊！

郭知运射杀他的心腹，口口声声手滑，可韦巨源就是知道，郭知运是故意的！

韦巨源才知道，官场的规矩在熊孩子眼里，啥也不是。

可怜那二十几个进了左金吾卫公廨的官吏，挨打受罪了还不说，吏部郎中王方庆还剥夺了他们官吏的身份。

王方庆跟韦巨源大致能算一系，可一系之内也不是所有人都亲近的。

再说，韦巨源的莽撞，王方庆为什么要替他担责任？

不管韦巨源的用意何在，事实已经造成，辩无可辩。

没拿下韦巨源，二圣也是看在他破财免灾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恒缓缓起身：“本郡王只好奇一件事，鸿胪少卿是我大唐的官，还是吐蕃的官呢？”

韦巨源只能认错：“臣思虑不周，滥用职权，罪责难逃，愿罚铜二千斤。”

听上去数目还真不少，可一折算，也就三百二十贯钱而已。

李恒是因为跟范阳卢氏联手制糖业，心气高了，看不上三百二十贯钱。

太子李贤淡淡开口：“孤好奇，吐蕃究竟开出了什么代价，让鸿胪少卿可以不顾尊卑，敢去我儿府门闹事？”

韦巨源举笏：“殿下莫怪臣利令智昏，实在是吐浑弥开的价钱太高，臣拒绝不了。”

“吐蕃人愿意以退出树敦城、大莫门城、莫离驿等河曲地带为代价，只求换回乍布一人。”

这个价钱，朝中大臣怦然心动，难怪韦巨源会胡来了。

尚书左仆射刘仁轨冷笑：“吐蕃人惯用狡诈伎俩，你怎么保证，那些地方吐蕃就会依约退出？”

吐蕃在征战白兰羌、吐谷浑的时候，可是派使者多番到长安城朝贡，陈述无意冒犯大唐的。

可把吐谷浑吃进肚子里了，吐蕃的脸色就变了，跟大唐争夺陇右、西域，大大小小几十仗，打得双方从姻亲变死敌。

所以，这个保证韦巨源给不了。

“回仆射，下官是这么想的，乍布在手，吐蕃不让地方，我们就不交出去。”韦巨源解释。

李恒痛骂：“鼠目寸光！吐蕃不交地方，乍布难道对大唐就不心寒了？像你这么胡来，以后还有谁敢投奔大唐？”

韦巨源低眉顺眼：“犍为郡王骂得对，是下官一叶障目了。”

顺便怎么骂、怎么罚，官位不丢就成。

被牵连的官吏，也只能在自家产业里安置了。

天皇摆手：“就此作罢。”

李恒举笏：“臣李恒启奏二圣，左金吾卫翊卫、街使、判官到位及时，永昌坊武候尽职尽责，臣想请朝廷稍加嘉奖。”

天后伸指虚点李恒：“你就是想着下次有事，左金吾卫来快点！”

李恒羞涩地笑了：“逃不过天后慧眼。”

这一点嘉奖，对朝廷来说不是事。

天皇目光移向刘仁轨，刘仁轨举笏：“臣刘仁轨敢保证，吐蕃不过是想诱导我大唐与噶尔·芒辗达乍布离心。”

就算真把乍布送到逻些城，以吐蕃贪婪的势头，绝对不可能割舍那么大片土地给大唐。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也别奢望出卖谁就能得到。

张仪戏楚，六百里地变成六里地的故事，不是只有中原人懂。

李恒傲然开口：“乍布为我犍为郡王府长史，就受本郡王保护。谁要拿他，踏着本郡王的尸体进去。”

有这鲜明的态度，别说是韦巨源，就是二圣也不好得打乍布的主意。

李恒觉得，乍布应该为这身价而骄傲了。

“禀二圣，吏部侍郎裴行俭率军草原讨代突厥叛逆，突厥伪汗阿史那泥孰匐被部下杀死，奉职被捉。”

“户部尚书督钱粮犒军，裴行俭本来要班师了，可阿史德温傅残部东山再起，拥戴阿史那伏念为可汗，出没在狼山一带。”

“裴行俭的征战能力，臣是丝毫不怀疑的，可旷日持久，朝廷的钱粮吃不消啊！”

新任中书令崔知温启奏。

户部尚书崔知悌是他亲哥哥，不便直呼其名。

朝堂上一片沉默。

即便是知兵事著称的刘仁轨，也不敢说自己在用兵上就一定强过裴行俭了。

打一场短平快的战役，对大唐来说负担不重。

可二十万大军拖一年，人吃马嚼就是个天文数字。

头疼的是，现在连个出面帮忙的人都没有。

李恒缓缓起身：“臣李恒，有一计可为朝廷分忧。突厥不是想要可汗的名分吗？给！”

“阿史那部、阿史德部、郁射部、艺失部、叱略部、执失部、苏农部、拔延部、仆固部、鸡鹿部、鸡田部、东皋兰部、燕山部、烛龙部各立一可汗，想当可汗的交上投名状。”

“二圣可以给诏书让臣填写，保证让突厥处处是可汗。”

李贤惊讶：“烛龙部才一百一十七户、三百五十三人，也给可汗？”

烛龙部依附灵州都督府，李贤才对这数据格外清楚。

李恒露出灿烂的笑容：“只要烛龙部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就是烛龙可汗。”

说的了，这就是变种的推恩令，趁着大唐的威名还没有完全损失，在草原刮起一股浓浓的可汗风。

然后，一来朝贺，十四个可汗整整齐齐地载歌载舞，场面何其壮观。

这个场面，二圣想想就觉得美。

“犍为郡王的意思是，你愿意去草原上册封可汗？太危险了，这是鸿胪寺应该干的活啊！”

天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韦巨源一眼。

看看，堂堂鸿胪少卿，还不如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