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愚公移山

尚乘奉御武承嗣终于忍不住下场了:“犍为郡王太想当然了,要是这事那么简单,为什么从前朝到现在没有人去办?”

他的意思很清楚,千千万万的人想不通的事,李恒一个稚子,凭什么拿出高明的主意?

指定不行!

李恒看了武承嗣一眼,缓缓摇头:“以你的智慧,我很难跟你解释。”

武承嗣一愣,啥意思?

宣政殿内响起一片片快活的笑声。

别人要么蠢、要么坏,武承嗣是又蠢又坏!

一个在派系林立的朝堂上、活成近似公敌的人,那也是有原因的。

反应过来的武承嗣面红耳赤,反手一指自己鼻梁:“你的意思,我的智慧很少?”

李恒长吁短叹,好好打量了一下武承嗣:“不存在的东西,本郡王也没法评说啊!”

天后笑骂:“这皮猴子,嘴真毒!”

没法子,这个侄儿是蠢了点,可他姓武,得负责传承武氏的香火。

武氏从天后这一代起,灵秀全部集中在女子身上,男的都是又蠢又坏,不晓得武士彟是不是用了什么神秘手段分化基因了。

裴炎实在看不下去了:“尚衣奉御,你还是管好尚衣局那一摊子事,再来参议朝议吧!”

蠢,就老老实实藏拙,不要出来献丑,别让人知道你开裆裤里没有穿犊鼻裈。

哪怕是政见完全不同的裴炎,也在琢磨李恒意见的可行性,武承嗣这种蠢货就不要出来挨骂了。

武承嗣很想怒一下,可惜面对裴炎,他不敢。

中书侍郎王德真出班举笏:“臣王德真以为,犍为郡王的建议劳师动众,可以跟隋炀帝开凿运河平分秋色。”

王德真才智平庸,却不喜欢孩童,李恒出面指点江山他是极度反感的,这一下也有为反对而反对的意思。

毛孩子,一边去,我们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别在这里卖弄你的小聪明!

黄门侍郎崔知温出班举笏:“依着王侍郎的意思,大家什么都别干,粮食不够吃了也坐等着好了。”

“本官不知道,王侍郎是凭什么跟本官平起平坐的。”

崔知温出身清河崔氏,哥哥是户部尚书崔知悌,自身也有才干,自然看不起王德真这种滥竽充数的高官。

小小年纪的李恒,尚且知道为朝廷想办法,中用不中用且不说,至少这个心意大家得领。

王德真倒好,自己没本事解决问题,反倒给提出意见的人扣个“隋炀帝”的帽子,脸都不要了。

天皇不悦:“相王府缺一长史,委屈王卿将就吧。”

正四品上中书侍郎迁从四品上亲王府长史,本身就是贬谪,更不要说实权云泥之别了。

尚书左仆射刘仁轨闭目想了许久:“难度不小,也不是一两年能成事的,这是愚公移山。”

这个评价中肯,本来就不是啥容易的事,没有恒心会半途而废。

司农卿韦弘机斩钉截铁:“纵有千难万险,这一条道必须凿宽!”

司农寺太仓署已经受够了没有存粮的痛苦,有办法就必须要试。

侍中郝处俊垂眉:“如果大唐不想迁都,不愿失去关中的山川之险,犍为郡王的建议势在必行。”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长安城缺粮,早就缺得二圣、宰辅心头发慌,怕出现饿殍满地的惨剧。

细节还需要多方补充,特别是工部、将作监的意见得好好听取。

特别是将作监,抽调开山的石匠多了,给达官贵人造冥器的就少了,这个度还得掌握。

开山所需要的工具,那就是少府监的活。

徭役是抓不了多少役夫去干的,只能等着裴行俭抓俘获回来,让俘虏开山去吧。

用俘虏的一大好处:死了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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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恒这个主意出炉,最大的好处是得以顾问的身份过问工部、将作监事务——虽然多数时候是顾而不问。

顾问不是啥新鲜词,门下省散骑常侍职责里就有“顾问”这一条。

回到永昌坊犍为郡王府,郡王妃卢明月眉眼弯弯,睫毛上翘,脸颊上现出两个小酒窝。

李恒差点想唱“小酒窝长睫毛”了。

“听说郡王今天在朝堂上大展雄风啊!”卢明月微笑,隐隐露出一线贝齿。“父亲说了,女婿为大唐缺粮,开了一个好大的方子。”

捐俸禄的事,卢明月根本没提。

跟范阳卢氏联手制糖,李恒手头虽然不算宽裕,至少也不再紧巴巴的了,一个月俸禄,捐就捐了呗。

李恒咧嘴,有点小骄傲:“岳父还说啥了?”

卢明月一板脸,声音压得低沉了:“这个女婿不省心!韦巨源富可敌国,奢靡在所难免,别人适合弹劾他,女婿不太适合。”

恢复了本来面目,卢明月微笑:“韦巨源应该跟庐陵郡王妃关系极深。”

李恒把父亲的感觉说了一遍。

卢明月只能保持微笑,暗暗腹诽:太子之前要有那么一点警觉,绝对不会沦落到明崇俨案时众叛亲离的地步。

可惜,这话不适合她这儿媳妇说出口。

“你在东宫耽误的一会儿工夫,门子已经递来一张名刺。”卢明月翻出一张烫金的名刺。

这是看李恒在朝堂上渐渐有权柄了,过来趋炎附势的么?

嘛玩意,“吏部郎中王方庆”?

二圣并没有给李恒接触吏部的权限,吏部郎中想靠拢,几个意思?

王方庆……

好吧,虽然听上去似乎跟王方翼有点关系,其实没有,王方翼出身太原王氏,王方庆出身琅琊王氏。

李恒左思右想,没明白王方庆的用意。

卢明月悠悠地开口:“据范阳卢氏的消息,王方庆的儿子在眉州任司士参军,天后问他为什么不就近安置时,他回答:庐陵郡王还在远方,他的儿子怎么敢放在近处?”

有意思了,一个明显跟庐陵郡王李哲走得近的吏部郎中,跑来敌对的犍为郡王府求见,是玩什么套路吗?

“告诉少年团,这个人拜访一律回绝,请他有事到朝堂或者到东宫朔望朝参拜父亲时说。”

李恒并不上这当。

至于说影响一些不得志的官员,让他们不敢靠拢犍为郡王府,无所谓了,李恒也不是什么人都接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