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感谢大体老师

李光顺伏地谢恩,起身领取册授,恭恭敬敬接过天后赐的大字,眼里满是感动。

他的本性足够善良,但这世上,善良的人多了。

祖父祖母的看重,并不是因为他善到惊天动地,而是三郎宣慈为他表功。

长安城北的府邸本就难得,御赐永兴坊的府邸,与东宫斜对,更让李光顺心满意足。

最大的惊喜,还是天后亲笔所写的“友”字,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头,几乎是一道保命符。

李恒怪模怪样地叉手:“小弟李恒,见过安乐郡王!”

李光仁叉手:“李光仁见过安乐郡王!”

李光顺乐得合不拢嘴。

李贤开口:“召崇文馆装潢匠,把这个字裱起,悬于安乐郡王府中堂。”

有嫉妒、有心酸、有欣慰。

心酸的是,李贤从来没得过这样的欣赏,跟英王李哲斗个鸡、让王勃写个文助兴都能被上纲上线斥责,怎么做在父母眼中都是错。

即便自己真的站错了位置,为什么不能明白说出来,非得用这些手段呢?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许多施政方向,他是沿袭前任太子、死去的李弘方针,可在大哥李弘时大受天皇、天后赞誉的方针,在他手里就成了天后的眼中钉。

欣慰的是,大郎光顺有这幅字护体,大概不会被自己牵连得太过分。

嫉妒的是,这一切不过是李恒入了趟大明宫就搞到手了,这手段,比我强!

很快,内给使悻悻而归:“殿下,装潢匠说,他们只负责崇文馆的事,东宫的其他装裱他们不管。”

李贤眼神黯淡。

龙居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连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装潢匠都敢欺主了啊!

李恒看了眼李贤与太子妃房氏,拱手道:“父亲、母亲,这种小事,交给孩儿处理吧。”

房氏微微点头,对李恒的担当表示赞赏。

这个孩子过继到自己的名下,还是不错的。

李贤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典内,率十名身强力壮的内给使执杖相随,必须听从恒儿吩咐。”

太子典内是太子内坊的主官,内给使是没有品级的宦者,在东宫隶属太子内坊。

东宫之内、太子内宫之外,唯一无法拒绝太子号令的就是太子内坊,他们比照朝廷的内侍省,是太子的私奴,生死只掌握在太子手里。

独居东宫右侧的崇文馆,笑声不断,显然对于太子被卑贱的装潢匠折了颜面而喜闻乐见。

至于李贤曾经待他们的好,谁在乎呢?

践踏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物,是很多人的乐趣,哪怕这个人物曾经是他们的恩人。

恩大成仇,报不了恩,就改报仇。

熟纸匠三人、笔匠三人、装潢匠五人,站成了三个显眼的小团体。

并不是所有匠人都有那个狗胆,敢不给眼见失势的太子颜面,但看笑话的胆量还是有的。

不管是谁溅了一身血,都可以成为谈资。

李恒带着执杖的内给使,气势汹汹地闯入崇文馆,三十名学生吓得赶紧缩到一边,有人甚至翘起了兰花指,如风中落叶一般柔弱无力。

所有的笑声,在这一刻变成了惊骇,生生噎在嗓子眼里出不来。

“打!”

长三尺五寸的刑杖打在臀背上,凄厉的叫声惨绝人寰,每一击都能让人后悔活着。

太宗在世时曾规定不打背,可那是对黎庶,东宫的僚属、工匠,根本没这待遇。

但是嘛,李弘、李贤两任太子都太过仁爱,从来没对东宫的僚属下过狠手,即便是执掌东宫刑罚的太子率更寺也通常罚酒三杯,导致了他们没有敬畏心。

可谁知道,这位横空出世的世子,根本不讲任何道理,出手格外狠辣。

“小人认错!小人有罪!小人愿意装裱!”

太子典内偷偷瞟了李恒一眼,却见李恒的小面孔纹丝不动,眼神淡漠得像观、寺里供着那高高在上的神灵,根本没把这五名装潢匠当人看。

从内侍省出来的太子典内知道,贵人们这副冷漠面孔之后,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个个没吃饭呐!用力打!”太子典内尖声咆哮。

内给使们袖子一卷,一杖下去就断了一名装潢匠的脊梁骨。

“啊!”

惨叫声让旁边的崇文馆学生身子颤了一下,面色变得苍白,腿都在哆嗦。

李恒倒是不怕这惨叫声,就是耳膜有点受不了。

“太吵。”李恒掏了掏耳朵。

五名内给使心领神会,迅速脱下带着浓郁豆豉味的袜子,塞到了装潢匠嘴里。

臭味在崇文馆里飘荡,李恒却并不在意。

这是懒汉的味道,穿越前闻得多了。

锦衣玉食的崇文馆学生却一个个颤抖,几乎要口吐白沫,让人以为羊癫疯也能传染了。

馆内,馆主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了冷漠的李恒,要说情的话咽了回去,悄悄掩上了馆门。

遇到号称仁德的李贤,馆主还能说得上话。

遇上死里逃生的李恒,最好别痴心妄想,保不齐会把对凶手的怨气撒到自己身上。

大人做事要讲道理,小孩子需要讲道理么?

只要没出这扇门,就是没看见,就不会影响到馆主的伟大形象!

“嗯……嗯……”

剧烈的挣扎之后,五名装潢匠瞪着快要脱出眶的眼珠子,无力地扑在泥土上,蹬了两下腿,身躯渐渐失去了温度。

李恒终于知道,为什么管人死叫蹬腿了,合着是真蹬啊!

感谢五位大体老师的示范。

看到装潢匠死了,五名内给使停杖,另外五名脱了袜子的内给使依旧奋力挥杖,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心惊胆战。

典内偷偷看了眼李恒的神色,没有发现任何变化,心头一紧,赶紧冲到五名停手的内给使身后,一人给了一脚。

“发什么呆?要不要送你去掖庭,让你一辈子发呆!”

让宦者、宫人、嫔妃之流最恐惧的地方只有掖庭,连王皇后都熬不住死里头,这些内给使算什么?

一杖复一杖,杖杖皮肉烂。

直到白骨都显露出来了,李恒才叫停了内给使。

旁边的崇文馆学生、笔匠、熟纸匠,早就扶着树干学青蛙叫了。

“回去每人赏一贯钱,你们五个以后跟我。”李恒指了一下脱袜子的内给使。

有眼力、服从命令,这就是自己身边的唯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