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普通的、寻常的任务,竟然让他们找到了失踪的红莲魔宗圣女。
这是何等的意外惊喜?这是上天降下来的天大的喜事!
这样的喜事、这样的幸福,竟然让他们遇上了,直接将陈立四人砸得晕头转向。
光是想到自己押着红莲魔宗的圣女回到玉清剑宗的画面——全体宗门弟子的崇拜眼神,宗主亲自接待,赐予他们玉清剑子的名额——他们四人就感觉胸腔中的喜悦炸开来,整个人都撑得膨胀,像气球一样轻飘飘的在空中。
自从李青云家出来后,他们脸上的笑容没停过,看什么都觉得高兴。
这样的喜事,应当有美酒佳肴以庆祝、有美貌侍女左右相陪。
回到白家,他们都在畅饮。
直到吃饱喝足,天色也暗了。
他们料想那圣女应当等在家中让他们去抓了,终于饮尽杯中酒、推开怀中侍女,起身往李青云家走去。
夜色如墨,风冷入骨。
冷飕飕的晚风一吹,四人的酒醒了几分。
“他们会不会跑了?”孙平这时才问道。
陈立心里一沉,也起了担心,却说道:“料他们也不敢!”
他们恢复了几分理智,连忙加快脚步,来到了李青云家的院门外。
黑漆漆的夜里,院里有光亮漏出。
见状,四人松了一口气,各自对视一眼,暗道:“果然还是不敢逃!”
陈立是师兄,在前面,他按着剑,伸手推开了院门。
“吱呀——”
老旧的院门响起难听的声音。
两扇院门如幕布分开,呈现出院中的景象。
院外四人见着院中景象,一时有些奇怪、有些疑惑,搞不清楚状况。
还是陈立在前进院,握着剑柄,出声问道:“你家夫人呢?”
院中是李青云在。
他学着前些天见老阁主时的场面,在院中摆了张桌子,桌上有砚台、镇纸、宣纸、笔架、毛笔等物事。
桌角点了一盏煤油灯,院中光亮,来源于此。
他站在桌后,铺开宣纸,正提笔练字。
是永字八法。
听到陈立的话,他将“永”字收尾,才拿着笔,直起身,抬头看向陈立,笑道:“怎么才来啊?等你们半天了。”
陈立沉着脸,往院中扫视一圈,不见风月语,就凝视李青云,再问道:“明月婵呢?”
“明月婵是谁?”李青云反问道。
陈立冷哼一声:“找死!”
便有长剑出鞘。
在他的剑上,灯光照映,有纯白无影的剑气不断吞吐,划破空气。
陈立此人一向高傲、张狂,看不上所有的非宗门修士,却不是没有原因。
他年纪轻轻,就是八品修为,还领悟了剑气。他有他自己的资本。
在陈立拔剑之时,他的师弟们也极有默契,各自拔出剑,往院里各处分散站去,一边检查院中似乎还有人隐藏在暗中,一边形成了某种剑阵。
李青云好似没有看懂他们的动作,没有感受到潜在的危险,连忙提醒道:“别踩坏了我们的菜,才刚刚发芽。”
他话音刚落,庄怀的剑一偏,三根仙灵草就整齐断开了。
“……唉!”李青云叹息一声。
“不交出明月婵,今晚必定叫你横尸当场!”陈立冷声道。
“年轻人,为什么戾气这么重呢?对修行不好。”李青云摇头,看着陈立道,“你这个样子让我感觉,就算我交出明月婵,我也会死。”
师兄弟四人将他围住,冷冷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你们……”李青云环视一周,说道,“看来,今晚抓不到我夫人,你们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我不知道你一个小小的九品散修哪来的底气。”陈立道,“但我很佩服你从容赴死的勇气。”
“别这么说,今晚赴死的,不会是我。”李青云笑起来,他又与陈立示意,“这样吧!我送一个字,你即刻离去,你擅闯我家,我也不与你计较,如何?”
“呵,哈哈哈!”陈立被逗笑了,将剑指向李青云,“你以为你是谁?”
“免费送你个字?”李青云再商量。
“送你个死字吧!”
陈立不再废话,一剑刺向李青云。
或是逼明月婵出来,或是杀了李青云,再去追捕明月婵。
“好!”
李青云应了一声,不理陈立的剑,便俯身去写字。
很奇怪的,陈立是八品剑修,他距离李青云不足八尺,以他的身法、速度,越过这点距离,不过两三步、不过一眨眼,可是,此时,他一剑刺过去,却在半空中,看到李青云缓缓俯下身,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死”字。
那甚至不是一个草书的“死”,而是一个楷书的,一笔一画的,清清楚楚的,“死”字。
清楚到,陈立似乎看得见李青云提笔、走笔、顿笔,每一笔写下时,那骨感、清瘦的笔画,似铁画银勾,似……宝剑出鞘!
那一笔一画,分明都是一把把出鞘的利剑!
剑脊剑锋,清晰可见。
一字写成,一股剑刃锋利之意,破空而来!
陈立陡然惊醒,才发现自己还在半空中,还在向李青云刺去,而李青云笔下,一个“死”字,将将成型。
那白纸之上的黑色“死”字,突然从纸上浮了起来,一笔一画拆分开,是六把黑色如影的剑,朝他飞过来,恍然变大,越过他的剑锋,撞在他的身上,将他撞入了一个只有黑白光影的世界。
这个黑白的世界全都是黑白的剑气,陈立站在无形无影的地面上,抬起头,看到两边有黑白剑气对撞过来,他的脸色惊恐到了极点,只剩下木然。
他喃喃说出两个字:
“剑域……”
黑白剑气对撞在一起,剑域之中的陈立被直接刷成了齑粉,不复存在。
落在院中其他人眼中,陈立就是被“死”字撞了一下,然后就像墨灰一样,飘飘扬扬洒落在泥土。
“啊?”三人惊在当场。
这是他们没有见过,不能理解的手段。
“你们呢?”李青云笑着看向他们,“喜欢什么字?”
这笑是魔鬼的笑。
“啊——”
庄怀惊叫一声,丢了剑,转身就跑。
“唉!”
李青云叹了一口气:“我的字,就有那么丑吗?白送都不要。”
他摇摇头,再写下三个字——明月婵——送给他们三个人。
他们是来找“明月婵”的,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
转眼间,四人进院,四人消失,从此世间查无此人。
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李青云提笔沾墨,继续练字:“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陈立四人太过愚笨,他们未曾发现,院中那盏煤油灯,在寒风中如同枪尖一般,丝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