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良回家去了,想连夜收拾东西,带妻女离开小林镇;而风月语喊白崇焕带路,走捷径去了东厢别院。
她没有进去,就站在月亮门前往里面看。
这时月上中天,院子里的年轻俊杰们正把酒饮到了酣畅,热闹的气氛一时达到了顶峰,不少人趁着酒兴放浪形骸,做着平素不敢做的浪荡举动。
有人狂饮高歌,有人言行轻佻,有人狂放不羁,有人红了眼、捏着法术,四下找人挑战……
在这热闹的、骚乱的、群魔乱舞的院子里,风月语的眼睛找到了李青云。
他正安静地坐在别院边缘的一张桌子上,吃罢了一块酥饼,又去盘子里捡来几粒葡萄,攥在手里,一边看院中景象、一边吃着葡萄、一边吐着葡萄籽。
那是一派与世无争的、如往常一般的淡然的模样。
与这院中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也与这世间的所有人不一样。
“是你吗?”
风月语在心里轻声问。
她并不确定。
但她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看罢了李青云是正常的参加宴会,没有被抓、没有受伤,也不见半点黑影人的模样,风月语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她与白崇焕轻声道:“走吧!”
“去哪?”白崇焕问。
“回家。”
风月语道。
吃完了葡萄,李青云又伸手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端着茶杯往嘴里喝,眼睛余光向那边的月亮门望去,将将看到风月语那一抹在月下离去的背影。
“回家……”
他垂眸,在心里品着这两个字。
“青云?”
忽然,边上传来了白崇文的声音,李青云饮尽了茶水,放下茶杯,看向白崇文,脸上露出疑惑表情。
“有事吗?”他问。
白崇文站在近处,眼睛盯着他看,充满了侵略性,问道:“你看见王放了吗?”
“王放?”李青云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就一直想跟我切磋的那位仁兄是吧?”
“嗯!”白崇文再问,“你看到他了吗?”
“没有。”李青云摇头,“我已经有好一会没见他了。从……”
他又回忆了一下,“从我去茅房回来,就没有见过他了。”
“你说你没有见过他?”白崇文确定道。
“没有啊!”李青云回道,“怎么了?”
“他刚才跟你一起去的茅房!”白崇文的语气变重,抬手指向李青云,说道,“就是前后脚的事情,你说你没有见过他?”
“我真的没有见过他!”
李青云是一副无辜的表情。
白崇文又走近两步,到了坐着的李青云跟前,拿下巴对着李青云。
这一刻,他的高傲与跋扈、对李青云的不屑与轻视再没了掩饰,他像主人呵斥下人、像管理者呵斥小镇居民一样,再问李青云:
“我问你,王放,去哪里了?”
李青云面有畏惧,屁股往后挪了一下,差点摔下凳子,又急忙稳住,才道:“我真的不知道。”
“看来,是我对你太好,让你产生了误会……”
白崇文一把伸出手,抓住了李青云的衣领,准备以另外的方式继续询问。
“少爷!”
却在这时,忽然跑进来一个下人,打断了他的操作。
白崇文面有怒色,回头怒视那个下人,下人心里害怕,但还是后凑到了白崇文的耳边,低语两句。
一瞬间,白崇文脸上的傲气、跋扈、怒色全都消失了,转而变得疑惑、失望、震惊,甚至能看见他眼里的恐惧。
表情丰富,可谓精彩至极。
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将李青云松开,随手一推,将李青云推得一个趔趄,然后与下人吩咐:
“快带我过去。”
说着就随下人走了,穿过人群,出了别院,而没再多看李青云一眼。
就是这样的,白崇文前面亲近李青云,是为了确定风月语就是红莲魔宗的妖女,是为了设局引风月语来白家。
他刚才想找李青云的麻烦,想对李青云动手,也只是想找个机会抓住李青云,或许可以用来威胁妖女。
但是,下人告诉他,妖女跑了、老祖死了、抓捕人员全军覆没,那么,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李青云?
一个在路边看到都不想理会的低贱散修罢了。
这就是白崇文。
目送白崇文离开后,李青云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抬起头,与院中向他投来异样眼光的年轻俊杰们微微笑了一下,然后淡定的从桌上拿起一个梨子,啃一口,施施然转身,朝院门走去了。
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杀的人杀了,是时候该回家了。
回家……
李青云吃完梨子,走到小镇的街道上,他忽然仰头,望向了正值当空的大月亮。
今夜的天空万里无云、碧蓝如洗,那轮明亮的月亮有风月语晒药材的簸箕那么大,美极了。
轻轻的晚风又送来了淡淡的桂花香,好像是月亮上的仙子飘下了喷香的裙摆。
“月亮上有仙子吗?”李青云想。
他将手里的梨子核往空中奋力一扔,那梨子核直直往上,距离月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到月亮下,忽而消失不见,似乎被月亮抓过去了。
沿着月下幽静的街道,李青云回到了家,推开院门,看到光秃秃的院子,一时还不习惯。
嗯,也不算完全的光秃秃,那几排仙灵草已经长起来了。一缕缕如烟的月华正萦绕其间。
就是……
那些仙灵草的茎很细小,叶子是枯黄的,营养越发不良了。
“可怜,被妖女吸干了。”
李青云笑了笑。
他走过院子,穿堂入室,推开卧室门,就见明亮的月光从窗户照进屋,洒在床上,床上有一个未着片缕、玉体横陈的女人。
她雪白的肌肤被月光照映得更白,修长的双腿微曲紧并、同软软的胸脯一起,被月光下照出阴影。
黑白光影之间,李青云看到了艺术。
这妖女竟稍微放开伪装,展示了几分自己本来的魅力。
李青云在心里自怜自叹:“完蛋,我也要被妖女吸干了。”
他轻轻合上门,解开傍晚时风月语为自己穿上的衣服,走到床边,捧起了那一双如玉洁白的莲足……
月移过中天,悬在西边半空。
李青云沉沉的呼吸声渐起,风月语坐起身,穿好衣服,带上剑、带上种子,带上院门,朝小镇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