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风月语叹息一声，动身走进院子，拿起一把锄头，到一丛黄瓜藤下面，挖开土，从中捡起一根用油纸包裹着的长条。
撕开油纸，自然就是那把从万宝阁偷来的莲心剑。
“你们这些灵植师，什么东西都往地里种。”石小海看着风月语的动作，不禁笑道，“种下一把剑，会长出十把剑来吗？”
“叱嘤！”
莲心剑出鞘，锋利的剑刃与刀鞘摩擦，发出脆色声音。
黄瓜藤下，风月语一手握着剑鞘，一手拿着剑，迎着斑驳的晨光，看着如镜面一样的剑身。
剑身将晨光反射出彩色，打在她的脸上。
这阳光太绚丽，她眯起了眼睛，看着剑身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一时恍惚。
“这，还是我吗？”
她已经想不起自己本来长什么样子了。
就像是仙灵山的云雾，模糊在遥远的记忆里。
时间好像已经过去太久了，她再回想仙灵山的云蒸雾绕、亭台楼阁、飞禽走兽时，要先翻过一座布满尸山血海的仙灵山。
那一天，红莲道宗被杀得尸骨成山、血流成河。
灭宗之仇，红莲道宗数十万的生命……
报仇！
这是支撑着风月语从尸骨中爬出来、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为了报仇，她一路颠沛流离、辗转来到小林镇，以圣女尊贵之躯委身下嫁给一个九品散修，从此柴米油盐，甘心侍奉他。
她做到了这种程度，要的自然不只是活下去，她要的是复仇。
承受了那么多，隐忍了那么久，所求的那么远……
今天这事又算什么？
难道她要为了区区一只手而暴露自己吗？
这都忍不住吗？
那就别想报仇了！
“喝啊！”
风月语大吼一声。
“噌！”
莲心剑带着红光，一剑斩下。
一道红色剑芒透剑而出，直接向石小海迎面斩去。
“好胆！”
石小海面不改色，站在门前，看着红色剑芒向他飞来。
“噔！”
就在红色剑芒将要斩中他之前，他脑袋边上忽然出现一个枪头，一枪击碎了剑芒。
余波震开，石小海长发猎猎。
“你做了最愚蠢的决定。”
他看了风月语一眼，摇摇头，转身往院外走去。
“你会死，李青云会死，或许，李德良也会被你害死。”
持枪老者动身走进院门，屋顶的六人也缓缓拔出刀剑，锋刃所指，都是风月语。
正是因为忍了那么久，才让风月语明白，如果继续忍下去，她必定复仇无望了。
她忍了大半年，都收获了什么？
到现在，伤势都还没痊愈，经常反复。
她只是拿回一把莲心剑而已，就要付出一只手的代价。
那要为整个道宗复仇，她是不是得死数以百万次？
继续隐忍下去，又有什么结果？
她看不到。
“我，还是太笨了，根本没有复仇的觉悟。”
她知道自己以前经历的事情太少，太单纯，性子又太软弱，还想着慢慢来，慢慢疗伤、慢慢修炼，总有一天可以报仇。
但是昨晚，同宗包天林等人的背叛，让她明白，不是所有的道宗门人都像她一样，想着要复仇。
这条路她是孤独的，只有自己。
复仇，替几十万生命复仇，替一个宗门复仇，“慢慢来”、“温和一点”，这样的词汇显然是不搭的。
这显然是一件天塌地陷般激烈的事。
“既然你们说我是魔道妖女……”
“那我就是魔道妖女了！”
风月语执剑而立，拿着剑鞘的手举在身前，朗声说道：“难道没人告诉你们，灵植师的家不能随便进吗？”
灵植师，还有符师、阵法师，还有机关、傀儡、驯兽，这些职业的地盘，都不能随便进。
因为这些职业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战力会无限放大。
“谭老，杀了她！”
石小海又喊一声，加速向院门外走去。
然而，他刚刚跑到门边，院门就“嘭”的一声关上了。
门扇动的风，吹得他脸上起了褶皱。
褶皱带动了表情变化，惊色从石小海眼底闪过，很快被他压下。
风月语反抗又如何？
她只是一个七品的灵植师，而他带来了一个老牌的八品枪修，六个战斗经验丰富的刀修、剑修。
就算是磨，也能把她磨死。
石小海淡定转身……
“噗！”
一声爆炸。
院子里种的白菜膨胀到脸盆那么大，再又像西瓜一样炸开，白菜叶、汁水，漫天溅射。
“噗噗噗……”
一棵棵白菜飞速膨胀，都接连炸开。
院子里像是下了暴雨一样，视线渐渐模糊。
不只是白菜，那些黄瓜藤和豇豆藤也节节上长，转眼就跟房顶齐平，因为没有架子，颤颤巍巍立不住，像是鬼影重重，飘飘摇摇。
鬼影重重的森林里下起了白菜雨，风月语的身影越来越看不清。
“都别走了，留下来给我的灵草做肥料吧！”
她的话在嘈杂的声音中清晰传出。
石小海的脸色终于绷不住，连忙喊道：“别给她机会布置，她是灵植师，快杀了她！”
剑修、枪修跟灵植师、符师和阵法师打是一样的道理，要速战速决，不能拖，不能给他们布置场地的机会。
谭老经验丰富，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石小海话音刚落，他就持枪往白菜雨中冲去了。
作为一个枪修，他的突进身法极快，“呼悠”一声，就到了雨中。
但是在临进之前，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大家都有经验，都知道要速战速决，于是，大家极有默契，屋顶六人，也一起跳下。
“坏了！”
谭老心知要糟。
速战速决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么多人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还有白菜雨、藤蔓遮挡视线，那很大概率是分不清敌我的。
“嘭嘭嘭……”
六人落地。
“都别乱动！”他大喊一声。
却同样也不敢乱动，持枪警戒着。
虽说正面遭遇战他有信心完胜风月语，可别忘了，风月语始终是个七品修士，单凭真气质量，也可以对他造成相当大的伤害。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们想静等白菜雨过去，风月语却不想他们如愿。
“谁？”
忽然一人喊道。
紧接着，是“呼”的一剑出手。
“别乱动！”谭老又喊道。
“她在我这里。”
“噔！”
刀剑相撞之声。
“在我这里！”又一人道。
“叮当！”
又是一击硬拼。
“是我！收手！”
“嗤！”
有人受伤了。
血液混在白菜碎屑中，被汁液冲淡。
局势隐隐有些失控了。
谭老见状，果断开始后退，准备等白菜雨结束了再说。
但果然……
“咻！”
有锋意袭来。
他将枪一挑，“当！”一道红色剑芒被他挑飞。
枝枝蔓蔓的藤蔓被劈开，风月语的身形一闪而过。
又隐入了白菜雨中。
谭老头皮发麻，再动身后退。
又有一剑刺来。
他反身将枪一劈，借着瞬间亮开的视线，看见是那六人组之一，被他一枪劈飞。
“谭老？”
谭老脸色阴沉，不管那人的叫喊。
忽然，他感觉脚上一阵刺痛，连忙低头看，却是一丛正在生长的荆棘。
那刺是黄色的，却偏生有着黑幽幽的刺尖。
金剑荆棘！
易催芽、易生长，很得灵植师们喜欢。
是灵植师们最常用的战斗灵草之一。
“灵植师……”
谭老呼吸都紧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