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经坐满了，车厢里因路费的事情说了两句，很快，驾驶驮牛的御兽师就在外面喊道：“注意了！驮牛启程了！”
车厢里又变得安静了。
随着御兽师喊话，车厢忽然一阵剧烈摇晃，是驮牛站起来了，紧接着是轻微的有节奏的摇晃，是驮牛开始走动了。
对风月语来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乘坐一辆完全不了解的牛车，被它拉着，前往一个未知的地方。
去的地方，是回环岭外长曙村，但是长曙村到底在哪里，她不知道，李青云也没有去过；
而且，这个陌生的地方，会让人没有安全感，会让她乱想，这驮牛车到底安不安全，到底会不会去长曙村。
也不只是风月语，在这车厢里的其他人，从玉清剑宗逃难来的人，修士还是普通人，都是一样的心态。
他们的眼神是茫然的，他们的表情是麻木的。
这么大一个车厢，坐了二十几个人，竟然很安静，听得到外面的喊叫声，听得到车厢摇晃的声音。
驮牛在城内行走时，速度很慢，等到驾车的御兽师跟城门口的育龙谷门人登记过后，出了城，驮牛的速度就慢慢起来了。
这到底是一头七品灵兽，虽然不擅长速度，但在四张神行符的加持下，跑起来的速度还是比得上九品灵兽龙鳞角马的。
速度太快，车厢太摇晃，修士还稳得住，普通人就有点遭罪了。
有的人受不了，出城没多久，就“哇哇”的吐了起来；有的人没抓稳，身体到处摔，磕磕碰碰，碰得头破血流。
风月语前面的一家三口，都是普通人，夫妻俩要稳住自己的身形，已经很勉强了，却还要顾着孩子。
那孩子被她爹紧紧的箍在怀里，疼得直掉眼泪。
她又懂事，不哭出声，只有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朝着风月语。
风月语不忍，拍拍汉子的肩膀，轻声道：“把孩子给我。”
“啊？”
这汉子有些疑惑，看了看孩子，才反应过来。
又迟疑了一下，见风月语眉眼干净，还是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没事。”
风月语起身，将前座的小孩子抱了过来。
身负仙灵之蕴、生命之源，她很招生灵喜欢，特别是小孩子的感知觉灵敏，在她怀里，小姑娘很快就不哭了。
见着小姑娘扑闪扑闪的大眼睛，风月语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芹芹，娘亲叫我小芹菜。”小姑娘轻声回道。
“几岁了？”
小姑娘默算了一下，撑开小手：“五……五岁。”
“真厉害！”
两人一问一答，就聊了起来。
李青云抱着小灵猫，在一旁看着她们聊天，风月语格外温柔、格外耐心，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柔性光辉。
驮牛在下午未时从虎啸城出发，到傍晚戌时停下。
感受到车厢停住了，有人欣喜问道：“是到了吗？”
御兽师打开车厢，笑道：“到了？才刚热了个身！我给驮牛大人喂食，你们也可以吃点东西，下去歇歇，上个厕所，不过记住，别跑太远。”
“唉！”
车厢里一阵唉声叹气。
御兽师从车厢后面搬出饲料和水喂驮牛，车厢里的人大部分都下了车，吃东西、活动活动、看看风景、透透气、上厕所，都有。
前面的夫妻下车去了，但小芹菜黏着风月语，不想下车，那对夫妻就只好拿出一个白馒头递给小芹菜。
小芹菜接过馒头，用小手掰成了四瓣，先给风月语一瓣：“阿姨，这个给你吃！”
风月语笑道：“阿姨不要。”
“你不饿吗？”小芹菜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风月语体会到了一种盛情难却，还是将馒头接了过来，咬一口，点头赞道，“嗯，好甜！谢谢小芹菜！”
“嘿嘿！”小芹菜傻笑一声。
她又给出一瓣，递给风月语，说道，“这瓣给那个凶叔叔。”
嗯？
凶叔叔？
说的是李青云吗？
风月语这才发现，小芹菜虽然让她把馒头给李青云，却不敢看李青云——她很怕李青云。
这果然是个很有灵气的孩子，居然能感受到李青云是凶叔叔。
风月语忍着笑，将馒头转交给李青云，低声道：“凶叔叔！”
“……”李青云瞪她一眼，很是无奈。
小芹菜又拿出一瓣给小灵猫：“小猫小猫，这个给你。”
“喵~”
小灵猫懒懒的叫了一声。
虽然她不喜欢吃素，但还是给了小芹菜一个面子。
小小一个馒头，本来就不够吃，还分成了四份，风月语心里好笑，但还是往包袱里找了找，只找到一些之前在白寒山上时，用各种灵草做的零嘴，拿出来给小芹菜吃。
等驮牛吃饱了，再休息一会，御兽师就把下车的人喊回来，继续出发。
到了晚上，车厢里就更安静了，大部分人都在睡觉，没有睡觉的，也都在发呆，害怕着黎明的到来。
谁也不知道明早他们会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驮牛在大路上一路奔跑，摇晃颠簸，但幸好育龙谷还在，境内很安全，不像现在的玉清剑宗，走几步就会遇到盗匪。
跑了一夜，到天快亮时，驮牛大概是累了，速度慢了下去。
再到天边泛白，驮牛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等到太阳出来，驮牛也跟着停了。
车厢外面开始有吵吵闹闹的声音，有很多人。
“长曙村到了！”
御兽师大喊道。
紧接着，他将车厢打开。
车厢里的人被关了一夜，也都没什么精力说话了，只是静默着起身，细细簌簌的往车厢外走去。
小芹菜昨晚在风月语怀里睡了一夜，此时还是她抱着，小灵猫也是在李青云怀里睡了一夜，此时也是他抱着，他们一人抱着小芹菜，一人抱着小灵猫，跟在人群最后面走出了车厢。
天色大亮，有一点太阳。
育龙谷的气候要比玉清剑宗更暖和一些，这驮牛跑了一夜，来到的地方，除了山顶见白，已经看不到雪了。
山上的树都是墨绿色的，竟然还带着叶子。
驮牛停下的地方，是长曙村前的平地。
长曙村，就是在一片环山之下，山与山之间的位置，建了一个村子。村子的地势也不平，依山而建，高低起伏，藏在树荫之间，看不清楚。
下了车，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潮湿，好像才站一会，就感觉脸上是黏乎乎的了。
而第一时间闻到的，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这股腥臭味，风月语闻着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闻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她看向李青云，以眼神询问。
“蛇腥味。”李青云低声道。
风月语恍然，这是佘文敏身上的味道，拿胭脂水粉都遮不掉。
村前的空地上，站着很多村民，脸上都带着笑，看着很和善、很好客，见到他们下车，第一时间就迎了过来，很热情。
“是从哪来的？”
“叫什么名字？”
“是不是修士？”
一旦问明白了，就拉着人往村里面走，迫不及待的。
他们之间还会因为抢客，而吵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远道而来的贵客，而不是逃难而来的……长工。
有对中年夫妇看到李青云和风月语最后下车，眼睛一亮，跑过来，看着风月语怀里的小芹菜问道：
“你家小姑娘吗？长得真水灵！”
“呵呵！”风月语摇头，“是他们的。”
那对夫妻在下面等着，这会儿也过来要小芹菜了。
小芹菜还没醒，也正好还给他们。
“你们家闺女？”那对夫妇又问小芹菜的爹娘。
“嗯！”
“玉清剑宗来的吗？”
“对！”
“修士？”
“不是。”
“叫什么名字？”
“……”
问得清楚了，那对中年夫妇就挽着小芹菜的爹娘进村去了。
风月语皱了皱眉，感觉很不是滋味，她挥手想跟小芹菜告别，但又看见小芹菜还没醒。
“唉！”她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告别，“小芹菜，再见！”
但她清楚的知道，萍水相逢，怎可再见？
这时，又有一个年轻的村民过来问他们：“你们是修士吗？”
“嗯……”风月语应了一声。
然后才想起他们交了路费，不必打工，可以直接走。
但是，她又不知道红莲道宗在哪里……
就要回头询问李青云的意见，却见李青云正仰头望着前面的村子，紧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