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内贼(五千字大章)
- 知否,我祖父配享太庙
- 十二石堰
- 5648字
- 2025-01-25 16:35:31
盛紘和王若弗端坐于主座,他们正等着林小娘的到来,王若弗装作一副铁面判官的模样,心里好不高兴,这次终于是真真切切的抓住了这林小娘的错处了,这次她非要在主君的面前撕去这贱人柔弱的面具,让主君好好的看看她的真样子不可。
随着林小娘的缓缓入场,整个堂里的人倒是泾渭分明了,一侧是林小娘的人跟在她的身旁,一侧是大娘子的人站在主座左右,而盛紘的人则是牢牢的守在堂院门口,以防有人听到不该听到的东西。
不过倒也是奇怪,因着卫小娘的事情开始的“查案”,这会审的时候却是偏偏漏了这个苦主。
随着一袭红色的身影缓缓步入大堂,轻轻的施了一礼,彷佛每个动作都在暗暗的表示着她只是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女子而已。
只见,她身着桃粉色的长绸棉袍,棉袍的边缘绣着银白色的雪花纹,领口和袖口处饰以柔软的皮毛,看着蓬松而温暖。腰间系着一条玉色丝绦,发间斜插着一支梅花银簪,簪头的梅花栩栩如生,仿佛在冬日里绽放。
她微微低头,唯唯诺诺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让旁人看了顿生怜惜之意,莫不是透露着一股温柔娇弱的江南女子气息。
“主君,大娘子!”
林小娘“恭恭敬敬”地向着两位行了一礼,坐在了下面,眼神里满是不解和无辜,好像在这样的场面下受到了惊吓。
王若弗看了一眼“林贱人”这矫揉造作的样子,顿生不适,忍住心里的厌恶,只是一顾的转头看向了盛紘,就好像在说,“这相关的人来了,你还不张口?
眼中明晃晃的质疑,看的盛紘也是不好意思,要知道他当时怒气冲冲来找大娘子的时候可不是这幅样子,不过他此时看到这林小娘这幅模样,眼下也是不忍心的。
于是他不由地转了过去,似乎是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你主内,你做主。”
收到盛紘的暗示,王若弗也只得是再度转过来,看向了林噙霜。
“昨日里!”
“你儿子把我华儿的聘雁输了”
王若弗看着一旁林噙霜仿佛事不关己,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骂着,你这贱人可真能装啊,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又继续的说着:“而你自己,也偷摸着将卫小娘的炭火吃食,都给昧下了!”
“可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啊!”
说完后,王大娘子也就停顿了一下,等着这林小娘的反应,想要看看这个贱人究竟还有什么借口可以狡辩,要怎么把她圆过去。
果然!
“啊?”
林噙霜一脸茫然,接着就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冤屈一样,仿佛她是没料到竟然大娘子有人当着主君的面儿,公然的“栽赃”她。
“大娘子!”
林噙霜举起手帕,以手掩嘴,委屈至极地开口辩驳道:“大娘子,可不能空口白话,污人清白啊!
说着,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向盛紘,似乎希望主君能够替她分辨一二。
“污你清白?”
王若弗冷笑一声,笑话,她堂堂王家嫡幼女,怎会做这种下贱人才用的手段,她有些不耻道:“卫小娘屋子里的炭火茶水,一点儿都没有!”
“若不是今日,官人去她那边受了寒,那蠢货还替你瞒着呢!”
“你这是要活活的逼死她,逼死她肚里官人的孩子啊!”
一旁的盛紘闻言也是有些不忍了,左右只是些份例少了,卫小娘受了亏待而已,但还没到这种要逼死孩子的地步,若是这罪名坐实了,恐怕大娘子不会轻饶了林小娘。
他和林小娘的情谊还是要远远大于那个买进来的小娘的,想到这里,盛紘的心里便起了息事宁人的念头。
王若弗撇了撇嘴巴,她根本弄不清楚那卫小娘的脑子究竟是在想着些什么,当初买她进来,一是想着她家里好歹是读过书的,能够帮着自己好好的收拾那个林小娘,再不济也要把主君在那林小娘的宠爱分过来一些,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十足的蠢货,这些年除了生孩子,在家里的存在感连个小厮都比不过。
遇到这种事情,还想着自己瞒下来,宁愿自己自己受苦,也不想主君或她禀告,掀开这龌龊的腌臜事情。
究其原因,还是在于二人的从小的生长环境不同,所造就的不同的世界观和为人处事。
王若弗她出身大族显贵,世代簪缨,家中父亲是入了太庙的当世名臣,族里背景不凡,自小又养在大房伯父的膝下,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平日里只有她给别人气的份,哪里又有人敢亏待了她?
而卫恕意却不一样!
她家早已衰落,她为大姐,事事要周全考虑,敬小慎微,哪怕是再小的事情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只是皮毛之痛,但对她来说便可能就是彻骨之痛。
亲人更是只有一个妹妹,家里就是再简单不过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顶多只是读过书罢了,根本没有任何倚靠。
所以,在这样情况下的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卫恕意不忍气吞声,又能如何?
更何况,若是执意出头,那到头来往往还是会连累到自己,累得自己倒霉,乃至是无穷无尽的磋磨!还不如就像现在,在盛家当个隐形人,不求富贵,只求平安一生足以。
于是,碰壁长大的卫恕意,在先天后天的诸多因素的作用下自然而然也就逐渐的形成了如今这与世无争的性子,和王若弗比起来,根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虽然她不满那个卫小娘,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思,但这归根到底的源头还是在这盛家的主君身上,若不是他宠妾灭妻,哪里会有这样的场面。
看着身旁一旁又面露怜色的盛紘,王若弗露出不屑的眼神,在心中暗自啐了一口。
“瞧瞧你什么眼光,还自诩为什么世家清流门第,竟然连这贱人小小的伪装都看不破。”
不过却没想到这却也把他的父亲给骂了,要知道可是她心目最好的父亲王老太师亲手把她许配给了这盛紘的,若是说这盛紘不行,岂不就是在说她父亲识人的眼光不好吗?
王若弗心中暗自怜惜着自己,心想道:“想当年我王若弗,也曾是京中勋贵世家大族所求之贵女,现在竟是为这盛府所磋磨!”
由此她想到了那盛老太太,那年轻的时候可是京城里独一份的,可是如今身边连个亲生的儿子都没有。
开着小差,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大娘子又想到了那个家里被许配给康家的大姐姐,她自小就养在母亲膝下,就是嫁人之后,在家里也是说一不二威风无比,哪里像她一样,到头来还要被一个小妾拿捏,不由得暗自神伤。
“什么?”
听到大娘子的指责,林噙霜惊呼一声,简直是“不敢置信”!
不过这惊讶的样子却不是装出来的,她惊讶的是这大娘子竟真的猜到自己的目的了,不过不知道这大娘子是误打误撞的猜到了,还是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否则凭这大娘子蠢笨的性子怎么可能想到。
不过她还是装作一个十分委屈的模样,双眼含着眼泪,似乎再远一点,就可以“七月飞雪了。”
“奴婢实在不敢欺瞒!分内的桩桩件件都有账目在册。”
林小娘高声辩解着。
身为一个合格的“小娘”,这种事情,自然是都提前准备周全的,就算大娘子,主君专门请了师爷来她也是不怕的。
因此林小娘也是一幅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坦荡模样,好像在说,你去查,尽管去查,我做的事清清白白,不怕人说。
“雪娘”
说话间,林噙霜又好似有口说不清的委屈模样,向一旁的周雪娘求助证实。
两个人配合要比一个人说话强多了,毕竟有些话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远远比自己一个人更有说服力。
而且,若是没有人配合的话,林噙霜就不能完美地发挥出自己柔弱的一面。
于是,她也是回过头来,趁此机会,叫上来自己的贴身女使周雪娘,让她按照两人之间商量好的剧本开始表演。
周雪娘踩着小碎步上前,躬着身子,十分恭敬的样子,低头为自家小娘证明着:“为怕下面不周到,小娘吩咐奴婢亲自看着分发。”
“因卫小娘有了身子,每月的炭火还多发了两筐!”
“我们小娘还自己凑了钱,每月贴二两燕窝,因为是体己钱,公账册目不曾造过。”
“但愿主君主母千万别听那小人梭摆!”
周雪娘偷偷地抬起了头,小心地打量起主子们的脸色,用余光观察着他们。
只见,那王若弗依旧是板着副脸,苦大仇深的样子,显然是不满林小娘的说法,想要追查到底,但那主君却是微微动了动身子,似乎是有所意动。
谁叫在盛紘心中林小娘本就是一副再温顺不过的样子,她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心思,做出这样的事,纵使是有点
周雪娘心中暗道,稳了,只要按照剧本继续走,不怕这大娘子和主君不上套,但她的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焦急的模样,全然像是因为自家小娘被人冤枉了,想要为自家主子出头的忠仆姿态。
“我……”
“我这就去拿那账目过来!”
周雪娘说的信誓旦旦,倒是让人觉得林小娘或许是真的在某些小人的“梭摆”下被冤枉了。
“嘤嘤……”
林噙霜拿起手帕,轻擦着眼泪,委屈的隐隐的发出抽噎的声音。
“哦?”
盛紘听到这样的说法也慢慢的打消了对林小娘的怀疑,转过了身子,看着面前的林小娘,开口道:“这么说来,这东西都是全的了?”
“奴婢实在不敢欺瞒,这些真的都是真的!”
见此,林噙霜亦是点了点头,十分着急的说着,生怕自己被活活的冤死了。
说着,说着,眼泪又簌簌的流下来了。
盛紘终究还是不了解后宅之事的诡秘阴险,只当这对主仆说的都是真的,或许他对这林小娘也有诸多怀疑,但在诸多的因素下,这些怀疑都渐渐的打消了。
他转过头,看着自家大娘子,像是想要征求她的意见,毕竟现在的管家权是在大娘子手中的。
“呵!”
对此,王大娘子也只是耸了耸肩,轻笑了一下,这今日她是真的见识到了林小娘的厉害了。
她也不想再管这些,反正都是这些妾室的事情,索性开口道:“千万不要听小人唆摆?”
“那就卫氏攀诬你了?”
“不!”
林小娘在主君面前的人设一向都是温柔善良的,若是真的把责任都推到卫小娘的身上,岂不是败坏了自己在主君心目中的形象。
“卫家妹妹,是最和善不过的了!”
林噙霜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的说着。
“这中间……怕是有什么差错吧?”
一切的事情的发展都在按照林小娘的设想走着,一步步不留痕迹的把事情都推到别人的身上。
瞧见众人开始思考其中的问题,周雪娘准备来抛砖引玉,开始自己的必杀一击了。
“主母!”
周雪娘略显些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奴婢,有一蠢念头……”
对此,王若弗根本就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目光睁睁,直接就顶回了一句!
“知道蠢还说什么!!”
就像是这种身份低贱的人根本不配在她面前说些什么,而且看着这主仆一脉相承做作的模样,王若弗心中就跟吃了个死苍蝇般,堵的难受。
“主母,就让我们小娘分辨几句吧!”
周雪娘强忍住自己内心的难堪,努力地装作跟没事人一样,老老实实地恳求着王大娘子,但说话的时候眼神却是不时的望着主君。
她知道主君一向是爱护自家小娘的,而她们计划的展开一切也都是建立在自家主君的偏爱上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见盛紘轻轻的瞧了一眼大娘子见她没有什么反应,淡淡的应了一声。
“说!”
周雪娘见着主君发了话,便用飞快的语速说着自己和小娘商量好的话,生怕大娘子打断,坏了大事。
“我们小娘定是给了分内的!可是,那卫小娘却肯定没用上,这东西不可能凭空化了烟,指不定在谁那里呢?”
王若弗毫无反应,对于这一对主仆,她们说出的一字一句她都是不信的,也只有盛紘那个蠢人天真的相信他的林小娘真真的就是个不染尘埃的白莲花。
听到这里,盛紘却是神思一动,若有所思。
“咚咚咚……”
“咚咚咚……”
入夜时分,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盛府,忽然之间就是开始了巨大的动静,大量的家仆杂役们全都是纷纷动作起来了,往来穿梭于各方各院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些什么。
不过这盛府的寿安堂却是没人敢去,家里的人谁不知道这位老太太,就连主君在她面前也是不敢多言语一两声的,她本身眼里容不下个任何沙子的,院子里的人都是极为规矩的。
而且谁敢为了这事扰了她老人家的清净。
“怎么了?”这一句疑问同时的发生在盛府的角角落落,所有的人都被惊动了,连寿安堂的老太太也都毫不例外。
“怎么这么晚了,还闹出这许多动静?”
“禀老夫人,主君派来的人传话说,家里遭了贼,这才又如此动静!”
老太太手中的茶杯拖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说着,“这不是在胡闹吗?先不论那王家的哥儿,就是连那前来下聘的袁家大郎可还在府里,这不是成心让别人看我盛家的笑话吗?”
老太太的确智比诸葛,哪怕是离内院有着一段的距离的客房也是听到了动静。
前来办理盛华兰纳征之礼的袁家大朗,袁文纯夫妇,此时暂居在盛家府邸里,闻听动静后,却是有些纳闷了。
“怎么这么晚了,还闹出这许多动静?”
袁文纯夫妇互相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好奇,看来这盛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就是不知道那院里到底是怎么了?
袁文纯端坐于太师椅上,手中解闷用的棋谱也是看不下去了,只一心想知道这盛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难不成是有人发了急病或者有什么刺客入了府。
章氏在一旁做着女红,看着袁文纯魂不守舍的模样,那还不知道她家官人在想些什么。
“要不官人派两个人去打听一下,这盛家怎么说也是我们忠勤伯府未来的亲家,现在盛家有那么大的动静,关切一二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忙!”
袁文纯举着棋子的右手忽然顿住了一下,而后回过头来看着自家娘子,要不怎么说他们是一家人,章氏说的话恰好说出了他想说的。
若是直接派人去打听,被发现总归是会被说闲话的,有这样的借口,哪怕事后也有好的由头了。
袁文纯也不再端着,直接唤起了自己的亲随。
“袁忠!”
一声叫唤,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恭恭敬敬的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主君”
袁文纯的亲随袁忠,恭敬地应了一声。
袁文纯压低了声音吩咐道:“一会儿,你出去看一看,这盛家是发生了什么事?”
“等搞清楚了,再回来向我们禀报!”
听见主君这般吩咐,袁忠自然也是明白了袁文纯的心思,当即就机灵地应了下来。
“是!主君!”
……
屋子外头,人声鼎沸,偌大的盛府只是在一时之间就像是回到了白天一样,各形各色的女使小厮,全都是在各处奔走,四处翻查,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而在主人家的屋子里,一场小小的庭审正在开始。
宽广的屋子里,灯火通明,重重叠叠的烛火将整间屋子映衬得仿若是白天一样。
也不消片刻间的功夫,出去打听的袁忠便回来了。
“主君,小人打探了一番,盛家的人开始还不说,小人使了俩钱,他才告诉小人,原来是遭了内贼,正在搜院呢!”
袁文纯显然也是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嘞,原来只是遭了个内贼,区区一件小事就如此大动干戈,倒真的是个清流。
他来的时候就打听过,说这盛大人宠妾灭妻,内宅里竟是个小娘管家,当真是乱的很,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此时他也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他的那位弟弟有这样好的岳家,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袁文纯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也开心了许多,照着棋谱落了一字,暗讽道:“这盛家真真是个好人家啊!”
一旁的章氏自然也是听懂了她家官人的意思,摇头的笑了笑,显然对这盛家也是看不起的。
要是在汴京,这样的人家早晚都会被御史参上一次,轻则申斥,重则贬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