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啤酒

那天听到的话在我脑海始终挥之不去。夜里，我辗转反侧，心头被浓烈的酸涩占据。

让我五味杂陈的，不是她轻蔑的挑衅，也不是因为她喜欢哥哥。而是她说，哥哥不会喜欢我这种类型。

我是什么类型？我在镜子面前端详自己，那件裙子没来得及脱，我更舍不得脱。

我站在人群中，一定最容易被忽略。身材普通，甚至可以用干瘪来形容，既没有高挑的夺目感，也没有有致的曲线。五官规规矩矩，脸上没什么棱角，肤色还微微泛黄，看起来营养不良。因为学习起早贪黑，眼下还挂着两道黑眼圈。

我有些讨厌看镜中的自己了。那些原本被选择性忽略的缺点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我好像把自己关在一个盒子里，越来越逼仄，越来越心痛。

那么她说的，性感的女人，又是什么样的？

我甚至不用思考就知道，是和我相反的一面，是我很难甚至永远都无法成为的一面。

…………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改变自己，而我，此时此刻，正在离家三公里远的酒吧里穿着不合身的包臀裙坐立难安。

音乐震耳欲聋，灯光五彩斑斓，到处是刺鼻的烟酒味和香水味，我快要被这里的喧嚣吞噬，却努力模仿着旁人放松的姿态，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等走近调酒吧台，微微发颤的双手还是暴露出心里的局促。

“小姑娘，想喝点什么？”调酒师朝我挑了挑眉。

“随便来一杯吧。”我无心挑选品种，只想试试被酒精麻痹的感觉。

调酒师递给我一杯没有颜色却冒着气泡的酒。酒液划过口腔，辛辣的感觉像是在喉咙里划了一刀，我没忍住咳嗽起来，引得几个玩的正欢的男人侧目，一时间，我的脸涨得通红。

“小妞，一个人啊？”

不出所料，几个男人叼着烟朝我走来。

我不想浪费口舌，更不想招惹是非。便没有理会他们，端着酒杯打算离开吧台。

谁想那几个男人并不想放我走，其中一个男人握住了我的手腕，劲道如铁钳一般捏得我生痛。

“陪哥哥们玩儿会儿呗？着急走干什么。”

看见面前几个人不怀好意的坏笑，我才明白从这群人中脱身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容易。

已经被心底涌上来的恐惧压制得有些喘不过气，加上酒精的作用，我的心跳得更快了，窒息的感觉很快就充斥全身。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能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想办法逃离这里。

“妹妹，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跟哥哥过来，不用害羞。”

面前男人的手已经搂上了我的腰，我却因为他嘴里吐出来“哥哥”两个字愣在了原地。

哥哥…是啊，哥哥呢？

哥哥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呢……他就算发现知道我不见了，也不会找到我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任由自己被一股寒冷吞噬……

“想干什么？！”

胳膊一软，还没来得及反应，熟悉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只不过不同平常那样轻声细语，而是全然带着愤怒。

我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是李羲承！

他出了几拳将那几个混混制服在地，他们正准备冲上去还手，看到紧跟在哥哥身后的成训哥和综星哥，一下子吓得不敢动弹，呻吟着拍了拍屁股，就灰溜溜地逃走了。

我心想自己完了，却也惊讶于哥哥找到了我。

我看见哥哥脸上勉强止住的怒意，“怎么来这里？”

他的语气冷冷的，却听不出在责怪我，反而像是一种带着关切的询问。

我摇摇头，泪水在不知觉间蓄满了眼。

成训哥和综星哥看出了不对，留下一句在车上等我们就离开了。

我像只尾巴跟在哥哥的身后，却一言不发，不敢说话。

哥哥领着我走，带我到了不远处的公园。

脑海还停留在当时的场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哥哥，他的模样在光线下半明半暗，我却看得无比清晰，他是那样锋利，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戾气。

我知道他是为我来的，可是他又会如何看我呢？

身上还披着哥哥的外套，我攥紧手指，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组织措辞。

哥哥先我一步开了口，他转过身，背对散发着微弱光亮的路灯，眼里有我读不出的情绪。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事？”

“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故作自然地躲开了他的问题，拙劣到自己都觉得可笑。

只听他轻叹一口气，不厌其烦：“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了？”

我忽然明白，只要自己不回答，他就会一直问下去，也知道无论自己编出什么样的借口，他都会识破。

而我之所以无法宣之于口，也不过是因为说出事实会让我无地自容。

不如旁敲侧击的问问呢？我心里的一种声音冒了出来。

这层窗户纸一旦被捅破，就没有回头路了。我心里的另一种声音又响起。

内心的两种声音掰扯得激烈，我该怎么回答？我不知道。

我咽了口口水，酒精的味道还残留在舌尖，意识稍稍有些混沌。

如果我刚才多喝几口，说不定现在就有勇气借着酒劲把所有事情一吐而出了。

“从圣诞节那晚聚会以后就感觉到你不对劲了。”

“是不是那天有人和你说了些什么？”

意料之外地，就这样被他看破了。

“哥哥。”我深吸一口气，有些忐忑，“我想喝酒。”

他挑起眉，露出了然的神色，没有拒绝我。

我们在便利店买了几瓶度数不算太高的啤酒。拧开瓶盖，我仰起头一饮而尽。

哥哥显然被我这动作吓到了，忙接过我手中的酒瓶说不能喝多了。

许是喝得太急，顿了几秒，眩晕感便如潮水般袭来，脑袋飘飘忽忽，眼前天旋地转，我脚下一软，哥哥把我搂进他怀里。

我感受得到他温热的吐息。

“哥哥，你知不知道……那天、那天有个姐姐喜欢你？”

哥哥被我问得怔住了，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即使我的意识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可我很清楚自己想要和他什么。

“哥哥，你比我大五岁，是不是被好多好多女孩儿们喜欢，也喜欢过别的女孩儿？”

热意蔓延全身，我的血液也快被酒精点燃，

“那天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我很开心，也很幸福……”

我抱上了他的腰，享受他怀里的味道。

“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样是不对的……”我的眼睛湿润了，鼻头酸涩，语调开始颤抖，“哥哥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还会是别人的……”

泪水像丝线一样从眼眶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我不要做自私的人……”“我要哥哥一直幸福。”

因为……

因为我最爱哥哥了啊。

话停在嘴边，爱藏在心里。

他看到我落下的泪，神情变得凝重。

在他看向我的眼睛里，盛满了被温柔碾碎的月色，那里还有全世界最亮的星星。我曾无数次被困在那里，这一次，也毫不例外。

“为什么呢？”他好像有些急。

“哥哥不介意你变成自私的人。”

他说的那么笃定。

这句话像是被沉落进山谷，发出无尽回响，细碎、轻微，此刻却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