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暗中独行

渡河日，微风，体感微寒。

传说这一日，丰饶女神怜悯人间疾苦，划着一条石船，渡过分割天堂与弃土的冥河，为人类送来维持生命的食物与水源。

只是女神的石船大小有限，人类的本性又无尽贪婪，女神无论送来多少食物，弃土上的居民都不知满足。

吴烬放缓脚步，就连他的呼吸也细不可闻。除了手中武器，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望不到底的黑暗。

他所经过的每一片废墟里，都传出悉悉索索的声响。当他的体温靠近，这些声响又立刻消失。

在这片被诅咒的弃土上，若说还有什么敢放肆地发出声音，那就只有风、只有传说中，神明用来惩罚世间的雷霆。

吴烬左手握着一根长杆，长杆的尽头用皮革包裹，避免碰触到物体时发出太大的声响。这根长约三米的长杆，随着吴烬的前进在地上轻轻戳击，不断向前探索。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金属刺，时刻在身前戒备。这根金属刺是他手工制作，用合适形状的钢筋，结合异能打磨，做工精细，不比旧时代流传下来的古董装备差。

在这个世界里，时间以七天为一个轮回。每天都会有一个主题，在野外随机地点刷新出物资点。

想在野外生存，除了和变异动物搏杀，也必须依靠这些名为“神恩点”的物资点。

吴烬今天必须找到新刷出的食物和饮用水，超过今天，他还能不能活，就只能全凭运气。他不喜欢把一切交给未知的命运。

“这可是被所有神明抛弃的地方，有一个倒霉的丰饶女神被人类欺骗就够了，幸运之神最大的幸运就是他不会来这里！”

“我真是太倒霉了，谁会想到深渊日的神恩典会直接刷在我的仓库上！”

“我储存的食物和水，都和新刷的东西混在一起，全都沾上了带毒警告。就算是走投无路，我也不想赌运气，看自己会不会变成暗种活着！”

在一个能听到心跳声、眼前只有黑暗的世界里，就连吴烬也会胡思乱想。

“咔嚓”一声脆响入耳。

吴烬的身体瞬间绷紧站定，他用长杆小心探索过前路，但还是有所遗漏，他脚下不知踩碎了什么。

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风中没有其他响动，这才蹲身，把长杆放在身旁，用手触摸地面上的碎片。

几片碎片入手冰凉，质地脆薄，重量不像是金属，却比塑料重。

吴烬把手中的金属刺反握，开始用金属刺宽厚的一端在地面上挖掘。

地面沙化严重，他很快就在土里挖出一根棍状物。吴烬用手捏了捏，这东西他太熟悉，不用眼睛看，他也知道这是根骨头。

一根属于人类的大腿股。

从长度和粗细推测，尽管弃土上十四岁就算成年，这根骨头的主人也没有达到成年的标准。

骨头干净顺滑，像被精心处理过，一丝腐肉都没有。

吴烬没在骨头上摸到牙印，他嘴角微勾，把骨头放回原位，准备重新用泥土掩埋。

“嗒”骨头撞在另一个物体上，这声音不像是两块骨头相撞。

吴烬停下手上动作，探手把发出响声的东西拉出泥土。

入手一个塑料框架，框架里一边有着完整的填充，手指上触感光滑，另一边空荡荡的，二者之间以衡量相连。框架延伸出的两根支架，一根残损只剩一半，另一根还算完好。

吴烬把这副太阳镜折好，郑重放进怀中。这东西对其他弃土居民来说，是捡都嫌费力的垃圾，但对他却是重要收获。

“呵，没想道，在黑暗世界里，想找一副墨镜这么难。”

有了意外收获，就算胃酸依旧灼烧严重，吴烬的心情也变得轻快。

黑暗中，他继续前行寻找今天的提示音。

这是吴烬来到这世界的第二十三天，他以前的身份，让他接触过太多常人不敢想象的危险。在一次传递情报任务中，不能以真面目暴露在阳光下的“他”，被数以万吨的垃圾掩埋昏迷。

再醒来时，他已经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都市，出现在这样一个诡异的世界。

就算他有诸多技能在身，他也只能挣扎求生。

“这世界怎么会变成这样？之前魔术箱，也就是特工腰带还在，我检测过这世界的辐射量，的确比正常值要高。但就算发生过全球核战争，世界也不该变成现在这样。”

吴烬谨慎绕过一片废墟。这种旧时代建筑坍塌后形成的地形，最容易隐藏危险。

“从我找到的残缺文字，还有神恩点出现的各种物资推断，我现在不是在平行世界，就是在原本世界的多年后。等眼前危机过去，我还是要继续找回去的办法。”

“不知道我来时的垃圾中转站，还会不会存在。”

吴烬站定，抬头看向天空。今天是渡河日，属于黑暗时间，天上空荡荡的，太阳好像根本就没存在过，月亮和星星也不见踪影。

视觉范围不够，他只能用手中的长杆做向导，选定一个方向，继续向前。

在这个六天黑暗一天光明轮转的世界里，各种资源严重匮乏，土地贫瘠难以种植，人类想要存活，只能争夺所谓“神明”的投喂。

因为光照奇特，存活下来的动物和植物都发生了进化。除了有限的几种，大多都无法食用。

“还好我以前身份特殊，不然突然被丢进这样一个世界，到处都是异能者杀人、变异动物吃人，普通人连三分钟都活不过，更何况是熬到产生异能。”

“不过，这世界的异能还真有意思，和我以前看过的那些小说都不同。所有异能都和人类渴望光明有关。”

“这也难怪，进化的目的是生存。在绝对黑暗下，人类能进化出“火焰”，动物能进化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器官探索周围环境，这才是真实。”

代号“灰烬”的他，为国完成过无数任务、获得过无数黑暗功勋的他，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也是用多次生命危机，才勉强探索出这黑暗世界的一角。

“变异动物可杀，暗种可杀，缺少物资可以探索神恩点，最危险的是同类，因为同类不是想吃掉我，就是想杀掉我给火焰添柴！”想起前些天，他被人贩子卖掉差点被祭祀的经历，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要是让他以前的搭档知道，估计他能从骨灰盒里笑活。

“这世界，哎！真没想到，我这一身黑皮，加上一米六五的身高，也能给我惹来一身麻烦！”吴烬自嘲一笑。

吴烬在心中默计步数。他又向前走了五百零七步，耳朵一动，敏锐捕捉到一声水滴滴落声。

他脸上刚露出笑容，向前快走几步。一道疾风猛然袭向他的面庞。

脸上笑容猛然消失，他脚下一蹬，身体敏捷后跳，手中金属刺向风袭来的方向刺出。

“吱吱吱滋滋滋”一击落空，袭向他的东西在金属刺上一蹬，斜着跳向地面，落地发出一连串叫声。

这一蹬力道不轻，从回馈的手感来看，偷袭他的东西最少有二十斤重量，体型比正常的家猫大。

吴烬没有追击，他后退一步，用手中长杆往发出叫声的地方猛戳。

黑暗中传来尖厉叫声，手中长杆没有戳中目标，但他的鼻中还是嗅到了血腥气，金属刺已经划破了袭击者的皮肤。

“很好，只要擦破皮，武器上的流血扩大效果就会发动！”

“吱吱吱吱吱”黑暗中，从不同方向传出更多叫声。吴烬一边仔细分辨叫声数量方位，一边缓缓调整站位，动作丝毫不乱。

“只有五只变异老鼠，它们不敢直接攻击我。”

吴烬和变异老鼠们在黑暗中对峙，一时间耳中又只剩风。

双方都在等待时机。

吴烬不想放弃他探索到的水滴声，只要继续沿着这条路线前进，肯定会有一个神恩点在前方。他已经三天没进食水，身体内能量不多。神恩点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还不想把宝贵的星火浪费在几只老鼠身上。

他现在也不能退走，一旦他示弱，这些老鼠就会一直跟着他，直到呼唤到足够的同类，开始对他围攻。

老鼠们也不想放弃，落单的人类不多，这个人类的肉足够这几只老鼠几周不用捕猎。每一个敢在黑暗中独自探索的人类，是猎人，同样也是它们的猎物。

“滋滋滋……”

三十次呼吸后，受伤的那只老鼠发出一连串凄厉的惨叫，开始殊死反抗，黑暗中传出激烈的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