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周与卿绞着衣摆,直视回去,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真诚,她勾着嘴笑,“我叫周与卿,赠与的与,卿卿如晤的卿。”
雨渐渐小了,周与卿能看到对面撑伞的男人脸上涂开一抹笑,眉尾渐收,拓出一道痕迹。
“我记住了。”
“哦。”周与卿看着他,几分莫名,看着他出了自己院子,这才关上大门,转身往浴室走。
她浴室的窗户还没关,正对着一道山坡,山风猛地从窗户外吹了进来,冻得浑身湿透的周与卿一个激灵,狠狠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赶紧开了热水洗澡。
本就是怕感冒,洗过澡后特地熬了浓浓的姜汤喝下,可这要病也是没有办法。
次日一大早醒来,周与卿就发现自己感冒了,鼻子已经堵得毫无知觉,就跟长在脸上是个装饰品一样,只能张着嘴呼吸,半边脑袋都发隐隐发痛。
想了想,还是打算去村里医院开点感冒药回来。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那院子门口的木门在经过各种蹂躏之后,终于在这天清晨,被周与卿轻轻一推,然后啪嗒,垮了。
周与卿诧异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地上的门,要不是刚刚真的没用什么力气,她真的觉得自己可能练成了大力金刚掌,这一掌下去能拍掉一扇门。
今儿个起早的不是许同舟了,反倒是颜司明那个小懒蛋,一把打着哈欠一边背着篓子打算去山上挖笋,只因为昨儿晚上打电话来的客人非要吃什么油焖笋。
而许同舟似乎也有些感冒,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
于是乎这挖笋的事就落在了最年轻力壮的颜司明身上,这货一开门就看见周与卿家的门垮了,一个没防备,笑得夸张,连眼睛都挤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姐姐你……”
周与卿一个眼神杀过去,“闭嘴!”
颜司明的表情真正呈现了笑容渐渐消失的状态,默默闭上大嘴,手往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眼神小心翼翼地往周与卿那边瞅。
一副小媳妇兮兮的怪模样。
周与卿头疼,也不想管自己的破门了,直接跨了过去,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颜司明用力捂着嘴,笑得浑身发抖,但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摄影师也是咬着嘴巴,他已经被这个邻居小姐逗笑过无数次了,也不知道当时导演是怎么找的地方,竟然和这样一个活宝做了邻居。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导演来考察地理位置的时候,周与卿还在北京工作,压根就没回来。
所以导演组一直以为这隔壁是空房子,谁知道等他们开拍了,才发现原来是有主的。
屋里程颐正在拉窗帘,阳光晴好,透过窗棂直接没入了被褥。
“你瞧瞧,这天气变的,昨天下午那么大雨,今天一转眼又晴了。”
许同舟一边穿衣服一边眯着眼睛往外探了探,窗户隔绝了凉意,阳光带着温度,慵慵懒懒得好不舒服。
几位前辈蓬头垢面地起了床,坐在院子里等着吃早饭。
孙庭禾包了馄饨,正在锅上煮。
许同舟因为有些着凉,特地换了件稍厚的外套,难得今天没有去晨跑,竟然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只能在院子里舒展了一下身体权当做锻炼了。
程颐一边端碗一边冲着许同舟笑道:“你这过得跟老年人一样,比我们还讲究养生。”
许同舟只笑笑,没说话。
常年的剧组生活,每天跟空中飞人一样,这些年来身体长期处于极度疲惫状态,其实不算很健康,每年体检结果出来都还是让人挺无奈的,只能自己日常生活里多加注意。
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泡夜店,平日里喝个枸杞水,泡点胖大海,吃着营养餐和药膳,被狗仔拍到之后,简直就是把他“老干部”的名头坐实了。
其实他也不过刚过而立而已。
吃过早饭,孙庭禾和程颐带着三个老朋友趁着天气好去湖心岛钓鱼,刚一出门就“哎哟”了一声。
许同舟闻声跑出去,这才看见几个人围着周与卿家门口倒在路中间的木门,大门敞开,整个院子的全貌一览无余,好在屋子大门锁好了,不然真的是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该说她缺心眼,竟然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这丫头……有点意思。”孙庭禾摸摸自己的啤酒肚,模样有些高深,“走吧,咱们去钓鱼。”
许同舟站在门口看着周与卿家的院子,叹了口气。
去仓库里找了螺丝钉和锤子,站在周与卿家门口给她装大门,也不知道她原来是怎么安的,楔口都没对齐整,螺丝钉也没钻进去,难怪每次开开关关都摇摇欲坠,吱呀直响。
周与卿开了药回来,顺路带了点笋和一根乌鸡腿回来,打算做个鸡髓笋给自己补补元气,正哼着小曲回家,一抬眼就瞅见有人蹲在她家门口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捏紧了手里的袋子,蹑手蹑脚走近。
“我去你的,你看什么看!”一扬手就要往那人后脑勺上扇,手扬到半空,那人骤然回头。
电光火石,周与卿的手都没来得及收回来,啪叽落在了许同舟的额头上,拍得清脆一响。两个人都愣住了。
许同舟平日里保养得好,那一张脸皮比女明星还嫩,这还没用多大劲呢,额角就浮了薄薄一层浅红。
许同舟这下可委屈了,又或许是两人熟悉了不少,他也露了几分真性情,嗔怪地瞪周与卿一眼。
“我给你修门呢,你也不仔细看看,上来就打人,哪有姑娘家像你这样的。”他声音依然温和,带着几许无奈。
可也不知是不是周与卿想多了,总觉得那话里带着委屈,挠得她心肝痒。
尴尬地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冲许同舟笑笑,“这不是……看错了嘛,再说了,我这早上门开着,你不声不响往我家门口一蹲,我能不警觉。”
鼻音很重,许同舟几乎是同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
“你要真警觉,早就该把门修修了。”许同舟手指微屈,往木门上敲了敲,“你,是不是感冒了?”
“家里又没二两银子,没啥可偷的,再说了,大门不锁着呢。小感冒,没多大事。”周与卿往里走,掰了掰许同舟装好的门,呵,还真是结实,“要不要进来坐。”
“不了。”许同舟摇摇头,指了指身后跟着的摄影师,想了想,还是出声嘱咐道,“多喝水,注意休息保暖,昨天不该淋雨的。”
“知道了,这不是一大早就去拿了药嘛。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周与卿摆摆手,浑不在意的样子也着实很洒脱了。
许同舟也不好再多啰嗦,只能随了她去。
没走两步,周与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瞧来电显示就想挂断,简直就是冤家。
“我说房大小姐,您老又有何贵干哪。”
那头传来房静激动得不得了的声音,“我买了下个星期回国的机票,到莲城。”
“到这儿来干什么?”周与卿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一只手拎菜一只手找钥匙。
“去看我男神啊,近水楼台,我还没见过他真人呢。”
周与卿挑眉,“你还真是够铁杆的啊,别指望我给你收拾屋子,等你来了自己收拾吧。”
“不要你收拾,给我留间房就行。”房静那边有时差,她说着说着就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到时候记得到村口接我,我带了好多东西。不说了,我要睡觉了……”
还不等周与卿开口,啪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个活祖宗,想一出是一出,平时日让她陪自己到莲城来住一段时间,总是推三阻四,这会倒是愿意来了,重色轻友的家伙。
不过原来房静每次提起自己偶像多么多么好,周与卿总是嗤之以鼻,就算是平时相处的人都是人心隔肚皮,更何况是一个只会在电视里看到的人,娱乐圈那大染缸里,谁也不知道那虚假面皮后面长的是张什么嘴脸。
可这段时间和许同舟相处起来,倒是有几分改观,品行端方得很,严肃的时候看着高冷,一笑起来就跟眼睛里揣了小太阳似的,冒着光和暖。待人接物都是平和又温润,还有几分古道热肠。
皮相骨相兼具,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中午周与卿做了鸡髓笋。
竹笋用冷水漂洗一下,用餐刀将竹笋竖着一剖两开剔去笋心不用,将竹笋放到开水锅中滚透,再放到汤锅中加入清汤、鸡精、糖煨入味晾冷备用。
将鸡脯肉去皮、去筋,用刀背捶成鸡茸,加入清汤、蛋清、盐、鸡精、葱油顺一个方向搅拌上劲儿。
再取乌鸡腿,用刀剔除腿肉,用刀背将鸡腿骨敲散,用竹签取出骨髓,放至汤锅中加入黄酒、姜汁、糖滚透,去掉腥味,再换清汤煨透,用餐刀将骨髓切成大小均匀的条状。
用餐刀在竹笋的笋心内逐个抹平鸡茸,在笋尖上将鸡骨髓点缀上,在笋底部点缀上香菜叶。
取一瓷盘抹少许油,将笋逐个放入,加清汤入笼蒸2分钟取出,在盘中拼成花色图案。原汤汁入锅,加入清汤、鸡精调好口味,用水淀粉勾薄芡,淋上鸡油均匀地浇在竹笋上即成。
这道菜算是大补,营养均衡又充足,绝对是生病时候最适宜吃的菜式之一。
这厢刚出锅,周与卿端着饭菜到院子里吃,隔着门都能听见刚插完秧回来的颜司明在门口大声嚷嚷。
“许老师好些了吗?没感冒吧。”
许同舟低声答了句什么,听得并不是很清楚。
“没感冒就好,肯定是昨天吹了风,昨天晚上还是应该听程老师的话,喝点板蓝根再睡觉的。”颜司明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都把板蓝根当万灵药,一有个头疼脑热,首先就喝板蓝根。
周与卿咬着筷子想了想,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快步过去开了门,吓得正经过她家门口的颜司明一跳。
“姐……姐姐,你干什么?”他刚插完秧回来,浑身都是泥巴,整个人就跟泥猴一样。
“你等我一下。”
说着回厨房用一个煲锅装了一锅鸡髓笋,盖上盖子端出来,“给。”
颜司明受宠若惊,泥巴手指了指自己,“给我的?!姐姐你真是个大好人,你家田是哪一片,我明天把你家的田一块插了。”
周与卿嫌弃吧啦地把煲锅递到颜司明手里,“这是答谢。”
颜司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她答谢些什么,可闻着那鸡髓笋的香气就止不住得咽口水,原本干完农活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被这煲锅里的香气熏得整个人都晕陶陶的,三步并作两步回了院子。
许同舟看见颜司明乐蒙了一般捧着个煲锅,脚下虚浮。
“你手里端着什么?”许同舟伸手过去接。
颜司明咧着嘴笑,“隔壁姐姐真的是个好人啊,看我劳动这么辛苦,特地叫住我把这个给我了,说是答谢。虽然我也不知道她在谢什么,不过我已经决定明天把她家的秧一起插了。”
许同舟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那硕大一片水田,眼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周与卿这谢,许同舟心里倒是一清二楚,揭了锅盖,那热气里爆出一阵鲜嫩的笋香,还有鸡茸的咸鲜,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诱人,喉头都不自觉吞咽了两下。
他尝过她做的点心,可没想到,她这做菜的手艺也是一流。
养鱼捉鸡,种树栽花,文能道一句“卿卿如晤”,武能搭吊床装木门,再加上一手好厨艺。
突然想起现在网上流行的说法,这周与卿简直就是个“宝藏女孩”,还不知道有什么是还没被挖掘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