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心慰

“什么?”

林南乔正专心为沈廷昭重新包扎伤口,没注意沈廷昭刚说什么。

沈廷昭有些尴尬,正为刚才的冒失后悔,见她没听清倒舒了口气,

“我是说,林医生给我用的药真好,不然,我的伤口不会恢复的这么快。”

“药只是一方面,重要的还是你的身体素质好,才会有这么快的效力。”

缠上纱布,又细细裹了一层,用布条捆好,“好了,以后就不用吊带子了,你要经常适当的挥动下胳膊,增强伤口上新生肌肉的适应能力,一点点锻炼它的收缩弹性,好加快和原体肌肉的协调性。”

“好,谢谢林医生!”

林南乔捋了捋耳边垂下的头发,将它压回到帽缘里,“上次你说的那般危言耸听的,城破后真有那么可怕吗?”

“可不是危言耸听,我从淞沪一路撤退回来,沿途的村庄城镇都被烧杀一空,特别是女……小鬼子就不是人,是比野兽还要凶残的一种动物,林医生,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林南乔道:“鬼子真要是打到南京城,你认为南京能守多久,一个月可以吗?”

一个月?开玩笑。统帅部也是这么认为的,以为能多守一段时间,临危受命的佛帅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守三个月。

沈廷昭摇摇头,轻叹一声道:“真要攻城了,大概一个星期吧!”

“这么大座南京城只能守这么短时间?”

林南乔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廷昭。

沈廷昭苦笑着点点头。原本南京是可以多守一段时间的,小日本并不会那么容易的就拿下南京,至少教导队坚守的紫金山阵地直到城破时都没有丢。

这么快城破也是国军统帅部的朝令夕改导致的,军令前后不统一,先就自乱了阵脚,前线还在玩命争夺阵地,后院却突然发布了撤退命令,当官的开完会指挥部都没回先就偷偷跑了。

兵不知将,将丢了兵,不少部队还蒙在鼓里,都不知有撤退命令,突然就发现自己成了战场上孤军,左右阵地的友军消失不见了。

本来南京保卫战能打成即便最终也是败但也是一场荡气回肠的败仗,结果成了一场烂仗,反让无数国军冤死城中。

林南乔叹息一声,轻声道:“我决定这两天就走,离开南京。”

“真打算走了?”

沈廷昭倒是有些意外。

“嗯,决定了。”

“这就对了,不过现在陆路不通,日军已经攻占了苏州,离南京越来越近,船票本就紧张,现在肯定是更紧张了,走水路船票一定是不好买,要不要我给你想办法?”

林南乔嫣然一笑,道:“沈长官,这倒不用,买张票还是可以办到的,你忘记我是做什么的了。”

她扯了扯身上的白大褂,沈廷昭也笑了,“我把这茬给忘了。”

论人脉关系,还有什么能比医生更广的呢?下至凡夫走卒,上至达官贵人,多少都会认识几个的。

真要买不上票,沈廷昭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无非是用送走曾天林的方法,不同之处是,他会亲自护送她过江。

她这般漂亮的女人可真不敢放心随便就跟条小船走。曾天林应该还在对岸,送过江托曾天林再送一程就安全了。

沈廷昭穿好衣服,起身道:“林医生,那就祝你一路平安,顺顺利利的到达安全的地方!”

“你也要保重,你既然能在淞沪战场上安全撤退,这次也一定行!”

林南乔也起身道。

她从这个国军身上看到了与其他国军大不一样的军人气质,他英勇又睿智,目光清朗又坚毅。

谈起生死淡然又真挚,既热爱生命又视死如归。没有她常见的那些国军大多眼中所投射出来的猥邪与萎靡,他身上有英气也有朝气。

她希望中华大地上能再多些这样英武的军人,只有这样,抗战才会有希望。

从医院出来,不自禁的有些高兴和心慰,不知是为什么,他也没去细想。

在医院门口,上了辆电车,去往情报二处的大楼,昨天,徐应生打电话到营地,电话里没说啥,只让他今天来城里找他,刚好他今天要来城里换药。

日本间谍的事告诉他已过去有几天了,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前几天初坐有轨电车,还有种新鲜感,到站和起站那当当当的电铃提示声,就如以前在电影和电视剧里看到的场景一般,提醒着他,他不再只是处于炮火和鲜血中,他已进入到了民国这个时代的方方面面。

电车黑黄的车外壳,内饰都是木料,很是古朴。

车到情报处大楼的这一站停下,沈廷昭跳下车,往前走了两百多米到了楼前,这是个大院子,院子里除了这幢三层洋楼,还有好几排平房。

大铁栅门前站着岗哨,沈廷昭报了徐兴生的名字,岗哨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岗哨毕恭毕敬的问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他道:“徐组长在二楼左手拐进去的第五个办公室。”

沈廷昭从侧门走进大院,洋楼门前有十几级台阶,走进楼厅,楼里挑梁很高,光线却有些昏暗,步入其间,还能听到脚步声的回响,显得阴沉压抑阴诡。这楼倒是暗符了情报处的气质。

他刚走上二楼,徐兴生正走过来,见到沈廷昭笑道:“师弟你来了,你先去我的办公室坐一会,我一会就过来。”

他手一指左边的一排办公室,“第五间就是,我去行动科谈点事,一会就回来。”

沈廷昭便径直的去了徐兴生的办公室,进屋就对着一张大的黑色的办公桌,上面摆着两部电话,桌前摆着两张椅子,靠门这一侧面则是一排沙发。

他就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办公室的陈设。两面墙还摆着两排嵌着玻璃门的书架,里面陈列着一排排档案夹,有的上了锁,有的却没有。

正面墙上一左一右的挂着两张像,一人身着中山装,面容肃穆,另一张则是当今最高统帅身着军装,这面墙的一侧还挂着青天白日旗。

办公桌上摆着一堆文件,他走到近前,赫然在文件堆里看见一份文件,封皮上写着:红党南京活动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