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正道’修士,从没让我失望过。’
徐寅心中吐槽,拱手还礼:“弘目观,徐寅。”
李蛇重新将黑袍裹紧,缓步上前,打量徐寅。
徐寅激发“仙观”,也在打量对方。
李蛇隐藏的污秽真容,是一具具面目狰狞恐怖的死尸,在他背后与身体各器官间钻爬,若隐若现。
身上还缠着浓郁的死气。
与其说他是人,倒不如说是一具具死尸堆成的小型尸山。
他的面庞“米”状撕裂,一根不断蠕动的血色大肉舌,占据了大半面孔与颅内,堵住咽喉口鼻,和其灵神空间搅在一起。
耳边,夜童卖弄道,“阴家,作为四正宗之一,有‘南支、北斗、中棺山’之分,与咱们道门的‘脏面骨民’之分一样,这毫舌工出身‘舌根道’,属于阴家‘南支’中、极特殊的一支传承。
“他们不信天,不信地,不信仙神,只信手中一把老虎钳,行走江湖以镇压各方阴冥事为主。”
“这也是你从他的‘灵’中获知的消息?”
“对,而且他看不到我,也无法看透我的灵,我就透了些假消息给他。”
夜童笑嘻嘻道,“我告诉他,咱们出身弘目观,是根正苗红的正道修士,已成道胎……咦?这好像是真话呀?”
它回想着徐寅体内两大邪观,一时难分真假。
“接着说。”
夜童补充:“哦,他们阴家修士,和道门道基道胎不同,他们修的是‘魂瓶’、‘灵根’和‘阴躯’。
“你看他面孔下那根与灵神搅在一起的舌头,那就是他的灵根,与道胎近似,为第二境象征。也正因他有灵根在,才能拔舌换舌……
“如果我没判断错,他贴身携带的那些舌头,每根都代表着一头生死禁忌,他是将邪物的力量,封在不同灵根中,通过拔舌换舌,暂借部分能力,变化莫测……
“他能同时封住如此多灵根,显然是在第三境‘阴躯’中深耕的修士了,距离半仙仅一步之遥,应该和你那师父实力不相上下。”
“灵根?”徐寅嘴角一抽。
这大舌头居然会是“灵根”?!
不过,死尸的确是会诞生出种种禁忌邪物,是除却天然孕育的“天精地灵”外,又一大禁忌邪物诞生的根源。
凡因生死阴冥事而生的邪物,统称“生死禁忌”。
阴家,就是对抗“生死禁忌”的行家里手。
这也是其能立身为四大正宗、亘古未变的根本缘由。
“久仰阴家之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客气了。”李蛇神情淡漠,确认他的正道身份后,原本的警惕明显收敛许多,他咧嘴道,“敢问小道爷是何时进的此方‘冥壤’,又是如何进来的?
“在下受困已久,苦寻出路无果,烦请给在下指条明路。”
冥壤?
这名词怪怪的,透着股浓浓的不祥气息。
徐寅答道,“实不相瞒,贫道是因某种不可说的大灾降临,误打误撞到此间,也在寻出路……
“贫道盘桓数日,始终在原地踏步。”
李蛇叹息一声,看了眼地上安眠的阮玉,又看看徐寅手握的烂肉剑,毫无表情的苍白面孔上,隐约透出几分惊讶。
却被其人强压下去。
禁忌世界,不多看,不多问,乃必修之道。
“也罢,既如此,小道爷莫不如与我一同回去。
“镇子里,虽未有出路,但也住着一些……嗯,受困者,有食水,可以商量对策。”
“镇子?这鬼地方,还有镇子?”
徐寅皱眉反问,心中又是警惕、又是狐疑。
“‘冥壤’所在,当然会有村镇城土,不过若心中没有明确目标,在冥壤内,就无法找到方向。”
“也就是说,我会一直兜圈子,是因为我没有明确目标,只认识这片区域,才会一次次回到原点?”
“是。”李蛇耐心解释,“在下于那镇子四周绕了十年,也未找到第二个可用目标,前几日偶然感受到有源自修士的灵,以此为路标,才终于找了过来。”
徐寅前几日在苦找出路,对方也在找。
能接上头,也算双向奔赴了……
可对方找了整整“十年”,都没有出路,这是否意味着那镇子也是条走不通的死胡同?
他略作思索,“左右我也没有良策,不如与李兄一道去镇子看看。”
“好。”
踏。
李蛇正欲回身带路,脚步突然一顿。
他眼睛眯起,好似感受到什么,眼神四下飘忽一阵,在徐寅奇怪的目光注视下,他朝徐寅背后的那片荒地走去。
蹲身细细观摩打量。
此地,有许多残留尸骨痕迹,正是徐寅当初散落的肉皮袋,以及其内倾倒出的堆积如山的尸骨。
经大半年腐蚀,大多化作一抔尘土。
徐寅重新背起阮玉,正待解释。
李蛇吐出舌头,一路拉长,蠕动着在地上一处骨渣边舔舐几下,口中传出惊叹,“好本事,小道爷竟一人解决了皮斗拱的一支戏班子,不愧是道门高徒。”
戏班子?
徐寅想起那群耍皮影戏的邪修,觉得这称呼挺合理。
“除恶务尽,我辈正道本分。”他一本正经道,“这都过去了,咱们还是先……”
话音未落。
撕拉!
李蛇手一探,从土层下,扯出张人皮,拿在手中细细端详。
“咦?这是……”
徐寅眉头一皱,凑近两步,细细查看。
这张人皮干枯,发黑,霉斑密布。
但相比其他早就腐烂粉碎的无影无踪的人皮,这张皮却完好无损!他之前查看这些肉皮袋时,并未察觉到人皮有任何特殊之处……
“再找找,应该还有。”
李蛇握紧人皮,又细细搜寻起来。
徐寅不解其意,但也跟着加入,手中烂肉剑“哗啦啦”的掘土,引得其内传来不悦的气息。
不多时。
十七张干瘪却没腐烂的发黑人皮,被挖出。
李蛇如奉至宝,将人皮在地上铺展,逐一查看。
徐寅细细观瞧,就连夜童,也探头探脑的凑热闹。
可惜看不出所以然来。
“这些人皮,起码有几百年了,居然能保存下来!皮斗拱那群不人不鬼的家伙,果然精于皮道。”
夜童小声蛐蛐,“他居然好意思说别人‘不人不鬼’?”
徐寅,“……”。
他反问道:“这人皮,有什么特殊吗?”
李蛇指着那各张人皮面部,极深邃扭曲的怪文,沉声道:“这些人皮的脸上,刻的是‘尸文’!
“是生前烙在脸上的,目的是让他们不入轮回,永世不得安宁…在绝对痛苦中走向死亡,即便死前留下后人,那些后人的皮肉骨骼内,也会烙上尸文,活不过百天便会夭折。”
“好阴毒。”徐寅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杀人最毒不过绝根绝种。
“你还不懂吗?”
“……懂什么?”
“……”李蛇古怪的看徐寅一眼,完全没想到徐寅身为道门出身,居然这么孤陋寡闻。
“在古凉旧地,活着时就被在脸上刻下大批‘尸文’的人,只有已亡古凉国的皇室、以及山海钦间出身的朝中修士,这是那群亡国灭种的诸侯对古凉余孽最恶毒的羞辱。
“因此,这些人皮,可以判定是经历四百年保存的、山海钦间修士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