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点滴鲜血流淌的声音,在徐寅耳边,宛若钟鼓,十分清晰。
随后,那血流声汇做强有力的心跳。
嘭咚咚!嘭咚咚!
一片被雪色笼罩的荒地间,徐寅睁开了眼睛。
“嘶……我听到了‘眼胎’的心跳声?
“这次,眼胎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他一大早从百花庙仓促离开。
因为昨夜,他与夜飨灵童交谈后,梦里真将他强行拖入了梦境,待到清早醒来时,梦中所见已开始在百花庙中具现。
为避免进一步影响百花娘娘,徐寅仓促上了路。
那颗灵童之心,也是方才在半路上找地方容纳、炼化吸收的。
恍惚间,他感受到在他的双眼之内,长着一颗蓬勃有力的心脏,其上延伸出根根血管,不仅连通了左右眼,还连通了玄之又玄的灵神空间,将三方牢牢捆绑在一起,并开始更进一步的融合。
他辅之以禁忌点修行。
左右眼原本泾渭分明的思想,被重新打散,正在渐渐融合。
不过……这还需一段时间,也还需再从那颗灵童之心中,窃取出更多灵童本体的力量,继续容进双眼。
到时再将禁忌点全投入进去,加速催化,便能顺理成章的突破。
“夜游仙庙系的灵童,只能在夜晚出没,那我就在今夜,完成突破吧!除夕夜突破道胎,也是好兆头……”
他重重一握拳,心情激动。
抖出羊皮地图,重新确定方向,他朝着此行目标“鱼骨庙”而去,这也是夜飨灵童告知他的情报。
出身“山海钦间”的古凉余孽,昨夜就进了青鸿山地界。
今日,多半会赶到鱼骨庙……
他没用夜飨灵童带路,而是让对方重返夜游仙神座下,继续充当他的二五仔。
呜呜。
北风猎猎。
两行足迹,在不断飘落着的冬雪里,出现又消失。
忽然!
隐晦的破风声,悄然袭来。
徐寅眼神一紧,陡地后撤半步。
嘭!
生猛的力道,在他脚边炸开。
大团大团的积雪和泥土,随之掀起裹散。
蹬蹬蹬!
徐寅握住背后剑柄,警惕看向前方,在银装素裹的荒山野林中,他隐约辨认出有几道身影显现。
数量变幻莫测,时而只有一道,时而又有七八道、十数道。
他的眼神,落到地面炸开的焦黑圆坑上,见到根血色人指骨,正插在地上,透露着凛冽杀机。
“我乃弘目观修道者,徐寅,并无意与人结仇,敢问是何方道友突下杀手?何妨出来一见。”
他当先一拱手,报了字号。
弘目观身为正统道门,名号应该还管用吧?
踏踏。
细微的脚步声中。
一个个肌肤苍白、身如木雕的人,有男有女,从林中走出,他们步履僵硬,动作一顿一顿的,脸上毫无生气,双眼空洞无神。
为首一人,是个头戴灯笼帽,腰挎肉皮袋的白脸小矮子,帽后红缨一甩一甩的,他略显阴鸷的眼神,上下打量徐寅,“弘目观,牛鼻子,你要,去哪……”
他声音卡顿严重。
仿佛这嘴是刚借来的,还用不习惯。
“鱼骨庙,拜会彭河王,阁下是……”
不等他的话问完。
那白脸小矮子的五官一皱,涌现出凶狠的杀意。
唰!
徐寅脑后劲风袭来,狠厉非常。
间不容发!
好在他心怀警惕,早有防范,头颅顺势朝前一扭,接着脖颈一滑,整颗脑袋以怪异的角度,滑到锁骨间的位置,堪堪躲过脑后偷袭。
突突!
徐寅额头青筋暴起。
胸中一股恼火的愤怒涌现,他自问还算讲理,也没做犯禁忌之事,但对方接连两次不打招呼就出手,全是杀招,着实是激怒了他!
“你们‘山海钦间’行事,都这般不讲道理么?”
啪!
他狠握住剑柄,将半凝固半软化的烂肉剑,缓缓从道袍包裹内,抽了出来——
白脸小矮子,眼神中再度闪过一抹更强烈的阴毒。
“你,该死。”他卡顿着开口。
给徐寅判了死刑。
而后,猛仰起头,将喉结展露出来,伴随着“咯吱咯吱”的骨鸣,喉结处血肉撕裂,裂成一张圆嘴,怪异的口哨声从其中传出。
唳呀——唳呀——
接着,他那动作略带卡顿的双手,在身前一合。
也许是徐寅反应力在变迟缓……也许是那小矮子动作太快。
总之,在徐寅毫无反应的瞬间,小矮子手中指诀就一连变幻十七下,口中怪异口哨也响彻不止。
嘭!
一团血色烈火,就从徐寅体内燃烧起来!
源自他的灵魂,源自他的血肉,立时让他的五脏六腑,都被烈火焚入其中。腥甜入喉,他强忍五内如焚的剧痛,手中抽出了剑!
琥珀色剑锋,朝前直掠!
唰!哗啦——
粘稠的烂肉泥瞬间如咬人的毒蛇,朝那小矮子纠缠而去。
隆隆!
猛烈雷音从胸腔内鼓荡,肉毒雷茧与内宫同时发挥作用,强压焚烧不止的血火。
踏踏。
仰着脑袋、喉结张嘴的小矮子后退半步,身体居然遁于无形,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他身边一道道枯立的身影。
躲过了烂肉剑的一击。
唰啦。
无限延长的剑再度缩回,凝成大剑。
四周景象开始飞速变暗,就仿佛全部遁入了黑暗,徐寅的目光随之一凝,近乎于全黑的环境中,闪出一道道诡谲幽暗的光。
就像有光,打在白幕上。
一道道惨白的人影,随着白光闪烁浮现。
怪异,不可捉摸;迅疾,势如破竹。
徐寅的眼神格外严肃凝重,手中握紧大剑。
既然讲道理说不通,那就动手!这“山海钦间”中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杀人。
谁想要他死,他就要谁死!
噗嗤!噗嗤!
一只手插进徐寅胸口,又瞬间收回,消失于黑暗。
一根人骨插进他的大腿,鲜血横流。
皮肉伤不断绽开!
难以分辨的人影,在这节奏奇快无比的身影交错中飘忽,仿佛在演绎一场盛大的皮影戏,而且是独角戏。
徐寅这位外人,似乎只有挨宰的份儿。
此刻,他才明白。
原来除开那白面小矮子外,所有“人”都并非活人,而是一张张用人皮人骨炼就得人形皮影,在小矮子的操影下,诡谲莫测。
嘭!嘭!
血色烈火越发压抑不住,顺着他的五脏六腑,灼烧他的四肢百骸,乃至于五官头颅,一时难以遏制。
令他的身体仿佛化作一块燃烧火红的炭。
在强烈痛苦与四周不断袭扰他的皮影搅缠中。
徐寅几次想掐指施咒动用道法,都被打乱,在那操影者的手中,他的所有动作似乎全被看透了,也因被拆解,而变慢几拍。
节奏全在对方掌控,局面对他非常不利!
但他思绪并未减缓,一阵心念电转间,回想起对方最初偷袭的情景,心中已有定计。
铛铛铛!
他不断用手中烂肉剑格挡,但身上伤口却越来越多,动作也越来越“慌乱”,身体摇晃幅度加快……
忽然。
自黑暗与白光的交错间,徐寅捕捉到了什么。
他口中痛呼,失去重心般朝前栽倒,但紧接着,手中烂肉剑化作肉泥,以扭曲的、超乎想象的角度,朝脑后刺去。
咔!
一截红缨子,随肉泥搅缠而撕裂,粉碎。
但处在黑与白的迷乱交错间,白面小矮子的脸上,却不怒反笑,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笃!噗嗤!
他手中之物去势不减,直直贯进徐寅的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