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徐寅手捧肉毒雷茧,其下还有血肉血管一同被跟着拽出。
雷茧的中心有颗圆坑,内里有重叠阴影勾勒。周边还有裂纹密布。
蠕动越发剧烈,似乎真的有东西要从其内破茧而出。
每当肉茧上多一道裂纹,他身上就有一道伤口迅速愈合;那颗圆坑,恰恰也是因方才抵挡来自药王爷和虫王爷的污染而出现的。
呼哧呼哧。
他口中如拉风箱一样喘着粗气,透着浓浓的血腥味。
灵神空间内的灵神细流,分出部分填入道基,余下的全冲入象征“脏腑渡雷”的繁复古字!
噗——!
手指树冲天而起,滚滚雷鸣呼啸而至。
晴朗的天空瞬间暗沉,空气中,难以分辨清楚的雷气形如细丝、长绳、锁链,扭曲着聚拢,结成雷电大网。
高空中,朱紫雷霆团团翻涌。
嗷——吼!!
一声凄厉怪叫,从百花娘娘裂开妖花的口中爆发,令与之近在咫尺的徐寅险些被震聋耳朵。
随后,百花娘娘如惊弓之鸟,飞速后退。
棵棵邪异血莲浮现,托着它的身躯飘远,但是那由密集手指长成的手指树,显然没有放过它的意思,追着它的面庞疯狂生长。
华盖遮天,树冠摇晃。
徐寅手扶着参天指树,一根根经脉与血肉残片从他胸腹腔口内,拉丝着淌出来,几乎垂到地上。
很像位身上插满管子的重症患者。
“呼呼呼……”他几乎将全部力气,都靠在树身上,身体阵阵发虚,可他强作镇定。
先将肉毒雷茧分离出体,再用脏腑渡雷,最大好处是手指树并非从体内长出,让他能保持一定的清醒。
感受着灵神细流如水流失,感受着四周不断酝酿的雷气,他抬手按住剧痛的头颅,口中喃喃念叨着什么……
似乎是在回想,回想方才从百花娘娘本体上看到的内容。
左眼,“你读出什么了?”
徐寅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
“那些文字,记载的是名唤《凉仙录》的异闻篇章,我粗略扫了一遍,其内对很多古凉旧地的天精地灵、禁忌邪物、灵童、灵徒、半仙、甚至是仙,都有提及……
“在其前列,我大略看到了梦里真有关的内容,祂似乎是古凉旧地上一位不得了的大仙神。
“但真正涉及到祂的,不仅信息少,还有一部分我看不懂。”
左眼,“梦里真?所以今夜闹事的,真是祂?”
“不,不是。”徐寅笃定,不待左眼发问,他断断续续解释,“在紧邻着,梦里真,的位置,我读到了,另外的,信息。
“记载的,是梦里真座下,一种名唤‘食烛仙’的半仙!”
“食烛仙?”左眼反应很快,“前面那几日燃烧时间缩短的香火?原来是这样……!”
隆隆!
四周雷气越发浓郁,驱散禁忌邪物。
使得百花娘娘,与后续赶到的药王爷、虫王爷,尽皆被阻拦在远处,难以寸进。
个个垂下头颅,姿态虽疯狂,却也被暂时压住了。
天边,未有不可名状之气息传来,徐寅的灵神进一步透支,思维越发木然、昏沉,险些昏死当场。
好在有道基内的灵神。
在左眼调动下重新投入头脑,唤醒他半昏沉的意识。
哗啦哗啦——
手指树开始崩解,雷音缓缓消弭,天边将落未落的紫色雷龙再次向着四方溃散,消之不见。
徐寅抱住从天而降的肉毒雷茧。
一面将之与那些血管血肉强行塞进胸腹;一面连滚带爬、狼狈不堪的钻回到怪肉的小圈净土内,大口喘着粗气,头皮阵阵发麻。
怪叫、嘶吼、疯狂,还在持续。
三座形貌各异的恐怖肉山,随时有可能突破怪肉的压制,冲进来将他分尸掉。
咔嚓,咔嚓。
他的体内,传来肉毒雷茧的细微碎裂之声。
无比清脆。
隐隐有极不安分的气息,从中透出……
想与他抢夺身体掌控权,想与双眼道基一争高低,想撕碎他的意识、想将五脏六腑搅成一团乱麻。
肉茧不轻开,初开而断肢续生,尽开而替命化蝶。
但他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了。
硬挺着兀自蠕动不止的胸腹,他四肢拄地,强撑着半直起身。
从涨红转至惨白的面皮上,一颗颗肉芽在禁忌面板作用下开始如潮水消退,混乱的头脑中,纷杂凌乱的线团被他纠出线头来。
‘根据《敬仙神仪注》的部分记载……’
‘各方仙灵,不论大小,都是要敬的,我每日清晨上的那三炷香,其实是上给各家庙主的,作用等于给庙主点烟,敬问它们‘您还满意嘛?满意的话,我能睁眼了吧’?’
‘若香火正常燃尽,意味着各家庙主领了我的香火情,允许我睁眼、开始新一天,若是香火没能正常熄灭——要么是庙主出了事,要么是我出了什么事惹庙主不快。’
‘这是必须走的流程,也是在那些庙中留宿时、不可免的规矩。’
‘而《凉仙录》中有载,食烛仙善窃取其他仙神的香火,再将其代价转嫁到旁人身上,以五为数,一旦过了五……所有灾祸会被彻底激化。’
从土地庙开始,食烛仙就在偷食徐寅上的香。
徐寅以为他给庙主上足了供,庙主也以为它们吃到了徐寅的供。
但其实并没有。
这就是大不敬,是大大破坏了规矩!
而正因有“食烛仙”的影响,这份矛盾并未消失,而是被暂时的隐瞒了下来……
如此重复到第五座庙,也就是“百花庙”过的这一夜,他给第五位庙主上了香,再次被食烛仙所吃。
于是,此前积累的一切被彻底激化,并转嫁到了他的头上。
夜间本就处在疯狂状态下的五位地仙,因此认定徐寅犯大不敬,犯大忌讳,被瞬间催发癫狂,对他群起而攻。
‘现在想想,青凰庙之所以全体消失,便是那位庙主,看出我身上已积累了几位庙主的‘大不敬’,一旦在青凰庙留宿、上香,压抑的疯狂被激化,那不知晓食烛仙隐秘的我,必死无疑。’
‘只有先赶到百花庙,才有可能在百花娘娘这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食烛仙是梦里真座下的半仙,也就是说,这一切很可能是预谋好的,从出观第一夜开始,那个极尽真实的梦境,没准就是个幌子!
‘隐藏在背后的食烛仙才是最后的黄雀,是真正的杀手锏!’
‘这个该死的家伙,怎么还没完没了呢!’
徐寅面前阵阵发黑。
但头脑反而在剧痛刺激下越发灵敏。
左眼,“你,你到底想明白了没有,这个局该怎么破啊!”
“食烛仙偷我香火,得罪众地仙以犯大不敬,再转嫁于我,除了我死,唯一的方法,就只能还上这份不敬……”
他猛地抬起头,“我要上‘大五供’,方能平息众怨!”
“大五供?那不是你们道家敬仙拜神的一种仪式吗?你手边什么也没有,怎么准备……”左眼十分不安。
小圈净土外,五座肉山已然齐聚,个个面目狰狞,身上粘稠可怖的各种血肉器官伸缩扭曲,杀意逼人。
“事出紧急,没有也得有了!”
徐寅喷出口夹杂着血肉碎块的污血,忽地将手伸进肉雕板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