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望着那人熟悉的背影,呼吸一滞,心跳仿佛都缓了一拍。
“苏冽?”卓彦不确定地唤了她一声。
那人闻声转过身来。
齐耳垂的利落短发,端正耐看的五官,尤其是一双杏眼,眼角微微下垂,透出几分倨傲。
她个子高挑,一身橄榄绿的训练服衬着她笔直修长的双腿,裤脚利落地收进靴子里,腰带束缚住纤细的腰身,确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很标准的军人模样。
仿佛有一把刷子,轻轻拂去了旧日时光里堆积了灰尘的相片,露出它本来的色彩,令卓彦呼吸滞了滞,她的确是苏冽,他两个月未见过的人。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苏冽回答得很干脆,她向来是一个果断的人,“快过年了知道吧。”
“嗯。”卓彦继续擦着头发,他的寸头近日没剪,有点长了,水珠顺着发梢流到了衣服上,弄湿了领口。
入冬后天就凉了,即使现在正值晌午,但阳光并不是很烈,苏冽注意到他冲的似乎是凉水,因为身上没有热水的氤氲气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们队里没热水吗?”
“有啊。”
她蹙了蹙眉:“那你为什么不洗热水?这都冬天了,天这么冷冲冷水,不怕生病啊?”
卓彦明显地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毕竟在部队,男兵冲凉水也是习以为常,在体能训练面前,也没人会考虑生病,基本上除了在训练时受伤,军医几乎是个摆设。
他挑了下眉,“男兵可没那么娇贵。”
苏冽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带的女兵是花瓶吗?真正上战场的时候,性子肯定比敌军更刚烈。别觉得就男人体能好,女人都是会后来居上的。”
不知道是不是卓彦的错觉,好像自从听说她当了女子特战队队长后,领导范多了不少,现在的样子多了几分傲气,他越看越觉得她有职业病。
莫名地有些想笑:“知道了苏队。”反正她训练时在泥潭里摸爬滚打的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两个训练场就隔了一座卫生楼。
闻言,苏冽也笑了下,平常听他连名带姓地喊她都听惯了,偶尔换了称呼,听着还挺新鲜顺耳。
“哎,为期三天的实战演练怎么样?”
“挺顺利的完成得。”
“你……没受伤吧?”她又问,这次的语气中染上了关心的意味。
卓彦看了她一眼,咽了咽唾沫,目光越过她落在了两人的影子上,他们投下的阴影靠的有些近,她正侧颜看着他,与他还差了半个头,发端贴上他影子的肩膀,看起来有点亲昵。
“没受伤。”
“真的?”
“不骗你。”
苏冽睨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
她这个人有个坏毛病,每当听别人回答自己的问题时,一定要直视她,不然她会觉得不真。
卓彦知道她的毛病,只好转过头,望着她的眼睛,低声重复:“没受伤,我不骗你。”
“把衣服掀开我看看。”
“苏冽!”话音刚落,卓彦突然拔高了声调,幸好是晌午,宿舍楼前没什么人经过,不然肯定会驻足观看,但他不同意她的要求,“这是特战营,不是在家里,看什么身子?是随随便便就能看的吗?”
苏冽怔了怔,一时好笑,她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他还当真了啊,说的话咋跟老干部一样呢,她更想逗他了,笑说:“又不是看光你,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你们男兵光着上身的样子也不是没叫人见过的,有什么好介意的?”
卓彦板着脸:“这不一样。”
“啧,当初你每次回家,我妈不也是里里外外都要把你检查一遍,确认没添新伤才让你进门,那就一样了?”
“兰姨是长辈,我们是同辈。”
“嘁,我们不是一起长大的啊。”苏冽本来是打算和他约个时间回家就走的,谁知他这么不配合,她也就杠上了,“我就看一眼,快点儿。”
卓彦捏着毛巾,没动。
苏冽下一秒便快速伸出手,作势要掀他的衣服,卓彦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却仍被她揪住了一方衣角,露出半截精瘦的腰身,平坦结实的腹肌暴露在她眼前。
他忽然觉得害臊,拍掉她的手。
苏冽也没恼,反而冲他轻佻地吹了口哨:“身材真好啊。”
“苏冽!”
“干嘛?看都看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苏冽扬唇露出一个得逞的坏笑,眼角微微向下,显出几分嚣张。
卓彦气笑了,他还真不能拿她怎样。
“20号那天早上八点的车,别忘了啊。”她潇洒地挥挥手,一步不回头地回女兵班去了。
卓彦望着她渐渐走远的英飒背影,低下头欣喜地勾了勾唇,转身上了楼,推开宿舍门的那一刻,一队里其余的五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头看他。
看得卓彦心里发毛:“干嘛这么看我?”
“没看出来你小子是深藏不露啊。”谭槿意味深长地笑望着他。
可卓彦没懂他什么意思,笑不出来了,甩甩手上的毛巾,规规矩矩地折好放回原位,一转身,又被李智堵回了床架边,故作凶狠地质问他:“好一个大尾巴狼,才来特战营几天呐,就把苏队勾去了,说!你们俩到底是啥关系?”
卓彦先是一懵,盯着李智的脸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怕是自己和苏冽在楼下说话时被他们看到了。
像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荷尔蒙旺盛的时候,加上特战营里女兵少得可怜,一旦和女同志有个什么接触,给他们看个开头,恐怕能编出个电视剧。
卓彦不想闹误会:“你说苏冽?我们没什么。”
谭槿抓住了他的漏洞:“还说没什么?都自称‘我们’了耶!你们要是没什么,她能掀你衣服?”
没想到他们看到了全程,卓彦的俊脸黑了几分,说:“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就是跟我闹着玩,没别的意思。”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呀。”林队玩味地说。
众人一副“你不用解释,我们懂了”的表情。
卓彦:“……”
这无语的程度,跟指导员让他相亲时一样一样的。
困住他严刑逼供的李智,突然一拳砸在了墙上,闷实有力的一声响,把旁边的谭槿给吓了一跳,差点反攻了,却见下一秒,李智痛心疾首地道:
“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当初我可是足足省了一个月的鸡腿,给苏队带的女兵送礼,才换来她的手机号,一到了卓彦那就啥都不是了,劳资是真心疼自个吃了一个月素啊,又不是出家!”
众:“……”
谭槿嗤笑:“得了,以后别妄想苏队了,她都是卓彦家的了,你还是把目光放到卫生员小妹妹身上吧。”
李智欲哭无泪:“她们都没苏队好看。”
林队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她们也没苏队能打。”
李智的悲伤突然停止:“对哦。”
想当初,苏冽刚到特战营的时候,看上去挺像一弱女子,但到了选队长的时候,单挑仨男兵,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动作又快又准,专挑痛处下手,十分钟就ko了他们。
当时在场的人光是看着就觉得酸爽无比。
卓彦三个月前才到特战营,虽然没亲眼见到那场面,但想到以前,也不感到奇怪。
苏冽一直是敢作敢为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