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选我的课……”
说完,古德里安的手无力地下垂,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好吧……要是我们在下面还能见面,我一定会选的。
路明非在心中说了句烂话,又看向富山雅史。
中年人拿着PPK,如同林中猛虎一般,在枪林弹雨中极速穿梭,不间断地扣动扳机,击倒一个又一个的学生。
但没多久,狙击枪的声音震耳欲聋,林中猛虎后背中枪,猛地往前扑了几步,随后倒在地上,再没能爬起来。
巷间的枪战仍在继续,明明刚刚还一片和谐,现在却已经如同战场一般惨烈,不断有身穿黑色与深红色作战服的人倒下。
伴随着一阵袭掠而过尖飒声,一枚子弹几乎擦着路明非的耳廓飞过,席卷而来的热流将他半边脸烤得有些麻木。
路明非只感觉血液一滞,那股对死亡恐惧瞬间笼罩了他的心,全身都拔凉拔凉的。
但当恐惧褪去,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什么,悚然回头,却只看见夏弥的眉心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夏弥有些发愣,随后满脸愕然,瞳孔逐渐失神,身体微微抽搐,随即果断闭上了双眸。
骗人的吧……我一定是在做梦,对吧?
路明非大脑一片空白,有些不敢置信,刚刚还在他面前活蹦乱跳的几个人,现在真真切切地死了?
手脚并用爬到夏弥身边,他却惊讶地发现,师妹眉心并不是想象中的狰狞弹孔,而是一些血红色的粉末。
路明非探了探,却发现夏弥还有平稳的鼻息,终于长舒一口气,随即又小心翼翼地靠近古德里安,发现也是同样的情况。
古德里安也还有呼吸,看上去只是睡着了一般,其实毫发无损,只有胸口的衣服破了个洞,粘满了同样的血红色粉末。
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惑,路明非心中嘀咕,伸手一抹,随后一股强烈的麻痹感袭来,他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若不是及时将那血红色粉末拭在衣服上,他或许也会像夏弥一样晕倒在地。
这是……麻醉药?
路明非心中猜测道,似乎找到了答案,那股对死亡的恐惧也逐渐淡化,呼吸开始平稳下来。
还活着就好……
他压住几乎快跳出来的心脏,快速将夏弥拖到窄道角落,相对安全的地方,随后自己也趴在边上,鸵鸟一样抱着头装死,有些发抖。
事态紧急,路明非拖的时候可没有多考虑夏弥的感受,几乎是暴力拖行,还把自己累得不轻。
或许是他听错了,在一片枪林弹雨中,他似乎听见已经昏迷的夏弥师妹发出了一声吃痛的闷哼?
至于古德里安……路明非不想多管,虽然这老头慈眉善目的,但和他终归不熟,现在子弹乱飞,他再乱跑被打中怎么办?他又不是圣人,能顾好自己和师妹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路明非这衰仔还是有些良心不安的,他看到又有一两枚“麻醉弹”打到白发老人身上,溅起一片红雾,缩着肩,看得直龇牙。
战况激烈,伴随着倒地的人越来越多,枪声也逐渐变得稀稀落落,已经能听到双方用对讲机的咆哮,路明非也终于找了个机会把古德里安搬了过来,窝在角落。
“定位!对方只剩二十余人,我方人数优势,强攻!”
“好!战术散开!距离够了,后方部队换乌兹扫射!”
“部长,不好……呃!”
“奶奶滴,给我玩阴的是吧!谁怕谁啊……阵型别散,全体冲锋,他娘的拼了!”
……
几十人的局面乱成一团,子弹倾泻,到处乱飞,吓得路明非击中生智,侥幸躲过两枪,连忙缩到古德里安身边,扛起他的“尸体”,挡了好几颗子弹,心中莫名背上了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伴随着狙击枪的轰鸣,窄道中站着的人越来越少,双方势均力敌,局势并没有一边倒,直到双方都只剩下个位数的人,两边才逐渐开始后撤,寻找掩体展开对峙。
路明非一动不动地将身子缩在古德里安壮硕的臂膀后边,尽力装着死人。
硝烟逐渐散去,四面八方传来沉雄有力的声音,是通过某个扩音系统放出来的:
“凯撒,你们还剩多少人?还继续吗?”
这声音……是楚学长?!不对,现在应该叫楚师兄……啧,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师兄也造反了?
路明非脑补了一出夺权大戏。
“还有三支精英小队,一个狙击手,你呢?”
另一个声音回答道,同样是从扩音系统传出来的。
“四支小队,以及一名狙击手。”
楚子航的回答非常简短。
“单挑吗?我最近可有好好练刀,总归是想一雪前耻啊……”
“随你。”
楚子航的语气带着一股天然的蔑视,仿佛完全不在乎。
“呵……来吧,停车场见,赢了车你直接开走。”
另一个声音也不恼,只是也回了轻蔑的一笑。
“不稀罕。”
楚子航平静地说,又问道:
“带武器?”
“狄克推多。”
“村雨。”
扩音器里的电流声赫然终止,双方都切断了通讯,校园寂静得像是死城,刚才还在对峙的黑红两队似乎接到了什么命令,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地上一片狼藉,歪七倒八的躺着的一堆人。
“喂,教授?对不住啦……”
路明非终于放下已经抗了十多枪古德里安,怀着愧疚重新躺倒在地,叹口气,抬起古德里安教授的一只胳膊压在自己背上,这样显得古德里安教授是试图掩护他的时候两人一起被扫倒的。
还要装多久啊?这场暴乱没人管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以后他要是针对我,搞的我毕不了业就完了……”路明非心说,随即转念一想,“也不对,不毕业好像也没什么,而且我拿他当盾牌的事……呸,谁拿他当盾牌了,不要乱说,凭空污人清白可不好……”
………………………………………
教堂和小楼的门同时打开,沉重的作战靴也几乎是同时踏出了第一步。
深红色作战服的人手中提着一柄大约半米长的军用猎刀,黑色的刀身上烙印了金色的花纹;黑色作战服的人则提了一柄修长的日本刀,刀身反射日光,亮得刺眼。两人向着停车场走去,不急不缓的脚步声把气氛越压越紧。
身穿深红色作战服的人站在停车场一侧,摘掉了头上的面罩,金子般耀眼的头发披散下来,衬着一张希腊雕塑般的脸,眼睛是罕见的冰蓝色,目光冰冷,他把那柄猎刀在空中抛着玩,看着对面穿黑色作战服的人。
对方也摘掉了面罩,露出一头毫不驯服的黑发,指向不同方向,凌厉如刀剑。
路明非躺在人堆里偷看,自然能一眼认出这人是他的楚师兄。
相比以前,楚子航脱去了过往的稚嫩,神情冷漠,明黄色的眼眸中透着躁动的凶戾。
感受到有人注视,楚子航敏锐地撇过头,目光直指路明非,眼神无比锐利,直到认出是路明非,才愣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继续与凯撒对峙。
路明非只感觉后背发凉,被那双明黄色的眼睛凝视,仿佛是被上古凶兽盯上了一般,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