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清欢。是哪里不舒服吗？”耳畔传来虚无缥缈的女音，余清欢仿若陷入了一泉汪潭中，四周雾气袅袅，什么也看不清。
“清欢、清欢。”
谁在喊我？
我在哪？
无措、恐慌。
拉响长笛的警车由远及近，尖锐而急促，脚步声在夜里空旷回响，周围全是密密麻麻围观的人群。
疼。脑袋像是被撕裂的疼。
忽地坠落感强烈袭来。
余清欢一惊，从梦中清醒，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张昕文看着她终于从课桌上抬起头，赶忙上前：“你可吓死我了，一整节晚自习都趴在那，老周过来巡逻了一次，还好他没发现你睡着了，我怎么喊你也喊不醒。”
“昕。。。。。。文？”眼前的好友熟悉又陌生，一帧又一帧的黑白画面从眼前划过，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也抓不到，她喘着气，平复着刚刚的心悸感。
环顾四周，写到一半的生物卷子、讲台上嬉笑打闹的同学、窗边清爽的风带来的摇曳的斑驳树影，一切一切，鲜活而又明亮，不知怎么地，她的眼角竟慢慢地淌出了一滴眼泪来。
“宝，你咋哭啦。”张昕文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眉头皱成川字，她现在很担心余清欢的身体状况：“要不，我带你去校医院看看？”
“来，咱们来嘟嘟嘴儿~。”
说罢，把余清欢的嘴巴变成嘟嘟样。
余清欢被逗乐了，将眸中的悲伤隐去，眉眼弯弯，她眨了眨眼睛：“不用了，可能是学习学累睡着了，然后做噩梦了。”
张昕文端详了会她的神态，确认没事后，松了一口气；“那就行，担心死我了。”
“清欢，你不要不开心哦。呜呜呜。”
“好滴滴。张昕文小同学。我不会不开心哒~”
叮铃铃，叮铃铃。
第二节晚自习课上课铃响起。张昕文走一步回头望一步，两人依依不舍如同梁祝十八相送。同桌林烨看着俩姑娘的傻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余清欢红了耳朵。她抬头看了看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着的作业项目。
语文：预习新课文
数学：完成第二节课后习题&练习册
英语：背诵p21
生物：完成生物卷子
物理：预习
化学：预习
再瞅了瞅自己目前已经完成的作业项目只有语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始准备动笔写写到一半的生物卷子。
下笔很是生涩，脑子里储存的知识像是被一层一层封锁了起来，很难能寻找到互相匹配的钥匙，“同源染色体两两配对的现象叫做-------”
叫做什么来着？
她纳着闷，难不成在睡梦中有怪兽侵蚀了她的大脑，把她大部分知识都吞走了？翻开高中生物必修二，仔细翻阅了一会儿，她才将“联会”写上去。
头顶上的小风扇咯吱咯吱地转着，习惯使然，她又不自主地朝右上角的那个座位望去。
右上角的位置坐着一个少年。少年将两双腿大大咧咧地架在桌子下的横杆上，写题目的时候转悠着笔，写到不会的时候还会将头垂到课桌上，吸引着四周频频侧目。
周陨安这人，一贯的吸引人眼球。
少年人意气风发，曾多次受到女生的爱慕。余清欢印象最深的是初中毕业晚会上的那一次。同桌将她拉进漆黑一片的厕所里，透着洒进来的微弱的月光，悄悄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爱意。
“清欢，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喜欢周陨安，但是付凡也喜欢他。我夹在中间很难受。一边是朋友，一边是爱慕的人。”
“所以我很羡慕你，清欢。你和他关系好，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闹在一起。”
那时的余清欢垂下眼眸，身影融入进夜色中，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她用故作淡定来掩饰心头的慌乱：“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喜欢他呢。”
不知道她不屑的神色有没有骗过同桌，有没有骗过她自己，只知道，那时候的她，心里湿漉漉的。
时光倒退到周陨安转来的那一刻。初来乍到的周陨安被分配到余清欢的后桌，对身旁懵懵懂懂的，经常用笔帽戳戳她的肩，问她问题。
余清欢先是不耐烦，而后是慢慢习惯，习惯了他的捉弄，习惯了他的叽叽喳喳，习惯了他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梦想。
习惯就像是温水煮青蛙，周陨安是温水，余清欢是那只青蛙。
等会过头来，已经中了周陨安的套。
。。。。。。
时过境迁，那份喜欢，在得知周陨安交了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两人的关系渐行渐远后，慢慢地被她克制、抹杀了。
高二这年，他们被分到同一个班级，再见时已为路人。
余清欢收敛气了思绪，继续写题。
时间如烟火，转瞬即逝。铃声响起，晚自习拉下帷幕，窗外蝉鸣蛙躁。
在和张昕文互道晚安后，余清欢走上回外租公寓的小路。
“沙、沙、沙”
微风习习，树影婆娑。旁边的草丛传来窸窸簌簌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余清欢不由得有些害怕，加快了脚上的步伐。
“沙、沙、沙”
草丛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像是不明生物爬行的声音，侧耳倾听，还有小小的呻吟声。
听上去。。。好像是人类的声音？
她停下了脚步，迟疑地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草丛里钻出来一个男生，穿着同校的校服，头顶着几片叶子，好像受伤了，屈膝抱腿着在那儿哼哼。
“同。。。同学？”余清欢小心翼翼地挪步靠近；“你没事吧？”
柏群西看着眼前背着光走过来、面容不清的少女有些警惕。
他的眼神凶狠，像是一匹的戒备的狼。
五十米、四十米、三十米。。。
伴随着少女逐渐靠近，路旁的灯光洒向了她的脸颊。
脸庞白皙而细腻，如精致瓷器。眉毛细长而弯，如柳叶拂水。眼眸深邃如海，眼角有一颗轻轻点缀的痣。
柏群西的身体忽然剧烈地颤抖着，记忆中二十几岁的余清欢和十几岁的余清欢重叠在了一起。
二十几岁的余清欢眉眼更加冷清，时不时会表现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冷酷。像是一潭死寂的水。
而此时的余清欢，还是初生的泉水、朝阳，有着温暖和煦的力量。
柏群西收起了眼神中的戾气，转而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摔了，起不来，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