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欠债（已修改）

本以为自己赢得钱够多了，可这群人瞧着根本不在乎，那么他们的身家到底得是多么的富裕？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从前幻想中的富贵生活，在真正的富人眼里都是笑话。

就如同乡野村妇幻想皇宫里的娘娘会用金锄头耕地一般可笑。

郭明良实在是太嫉妒了，凭什么这些脑满肠肥的蠢货可以享受那么好的人生呢？

你们不是喜欢赌吗？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吗？

那就等着都输给我的好运势吧！

“我押大。”郭明良扔出一根银筹。

直到累计赢了一万两之后，赌坊才终于愿意给郭明良准备银筹签子。

唐老板笑了笑，说道：“我押小，我倒是想看看，你这好运还能持续多久。”

其余几人也都跟随唐老板押小，骰盅再次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郭明良信心满满，可赌坊里能否赢钱靠的并非是运气和自信，而是看赌坊准备什么时候收割你。

现在已经到了可以收割郭明良的时刻。

荷官接收到了东家的眼神暗示，作为可以在三楼伺候的资深荷官，她的摇盅技术非常厉害，基本上可以做到想让谁赢，谁就能赢。

郭明良既然押了大，那么这一局必然是小。

盖子掀开，结果不出所料，果然是小。

虽然输了一局，郭明良倒也没有多失落，赢久了总会有输的时候，反正他今天运气好，才输了区区一千两，很快就能赢回来。

然而令郭明良想不到的是，他就像是今天的好运气全都用完了似的，接下来是连赌连输。

郭明良已经心生退意，唐老板等人自然看出来他的想法，下了这么久套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候，又怎么能允许他逃走呢？

唐老板讥笑一声，说道：“什么好运人啊，不过是一时踩了狗屎运罢了，只赢了七局就原形毕露，实在是没意思透了。”

“唐大哥所言甚是，要我说，这人可以让他滚回楼下去了，这才几局的功夫，就把筹码全输光了，实在是没资格跟我们在一张桌子上玩。”

“没错，何必让这个穷酸汉子碍我们的眼呢？反正他也没钱继续赌了，就让他赶紧滚吧。”

这是激将法，郭明良读过书，当初在书本里学到这个典故的时候还在嗤笑，觉得会中激将法的人都是傻子。

如今的郭明良就是个傻子。

心中的退意散去，战意不断升起，他不愿意被这群只会投个好胎的蠢货们看不起。

东家适时上前，装模作样劝道：“郭大师，要不趁现在亏损不大，咱们就撤吧，我请客，请您再去盈香楼休息一晚放松放松，如何？”

郭明良紧紧攥住东家的手腕，眼神里是被激起斗志后的不理智：“东家，我能感觉到我的运气还在，我一定能翻盘的！能不能借我五百两，我就再赌这一局，若是输了大不了我就画画抵债，你是知道如今我的画作有多值钱的。”

东家面色犹豫，唐老板倒是先发话了：“没想到你这人竟然有几分本事，擅长作画是吧？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真能让东家愿意借你银子，就允许你再玩一局，要不然就赶紧滚。”

扫过一眼唐老板蔑视的眼神，郭明良继续恳求的看向东家。

金玉满堂的东家心里高兴极了，脸上却表现出十分为难的模样，说道：“行吧，郭大师您也是咱们赌坊的常客了，我信您一次！”

东家让人送来五根铜筹，以及一张欠账契约，待郭明良签字画押之后，那象征着五百两的五根铜筹就归郭明良了。

在荷官的刻意操控之下，郭明良这一局又赢了，赌局就这样继续下去。

之后郭明良有输有赢，但凡输到一分不剩就向赌坊借钱，但凡赢了钱就继续投入到赌桌上，等着再次输光。

“我要再借五百两！”

郭明良已然是赌红了眼，彻底失去了理智。

东家数了数手上的欠账契约，一共三十二张，那就是一万六千两。

如果这是一家利息合理的正规钱庄，郭明良接下来只要画画的频率勤快一点，一年多就能连本带利还清。

但这可是赌坊，最擅长利滚利，这个数额足够让郭明良一辈子都要给赌坊效劳了。

最关键的是，郭明良是借了赌坊的银子在赌坊赌输了，也就是说赌坊实际上一分没花，只不过是做了局演了戏，就让郭明良心甘情愿欠了赌坊将近两万两。

握着手里的一沓欠款，东家的脸上再也没了和煦亲切的笑容，看上去格外阴冷：“对不住了郭大师，咱们金玉满堂现有的银两已经全都借给您了，您数数，这可是一万六千两啊。”

“您也知道，这金玉满堂是赌坊，每日流通的银两是巨大的，这么多银子都借给了您，可得影响咱们金玉满堂的经营，因此劳烦您三个月内还清全部欠款，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万六千两，直到听到这个数字，郭明良越发糊涂的脑袋终于清醒了。

这正是赌坊的高明之处，借给郭明良的银子全是兑换成了筹码，虽然知道即便是最不值钱的铜筹也代表着一百两，可这些毕竟不是真正的银子，经过手时并没有真金白银的感觉。

明明平日里买笔墨纸砚、去酒楼里沽上一壶酒，花费出去的每一个铜板都会觉得肉疼，可把银子用筹码取代之后，在赌桌上随手扔出去铜筹银筹，郭明良都没有正在消费巨额银两的实感。

赌坊是故意的，要的就是这种对银两数目模糊的感觉，若是真的兑换成五百两银子给郭明良去赌，想必输上一千两左右，他就会清醒了。

利用这招，赌坊才能尽情的收割肥羊。

郭明良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浑身上下冷汗直冒，片刻功夫额头的汗珠都能顺着脸颊滑落了。

“你故意设计害我！”

郭明良不是傻子，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自己的阴谋。

东家扯了一下嘴角，显得格外讽刺：“郭大师果然是聪明人，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瞧中了你的画技，你日后若是肯乖乖听从，每日交一副画，这些欠条就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金玉满堂甚至会给你开工钱，每月十两，不至于让你一家饿死。”

“但你若是不听话，那就劳烦你三月之内还清，不然的话就只能对簿公堂了。你也别想着逃离锦城或者是打官司能赢，也不怕告诉你，金玉满堂背后的势力你得罪不起。”

“把人带上来。”东家威胁完郭明良之后，对着守在门口的赌坊打手说道。

很快，打手就带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进来。

“看看你的妻子女儿，郭大师，做决定可得思量清楚。”

这是赌坊一贯的手法，利用妻女亲人威胁，若是不听话很有可能会伤及妻儿，一般这时候再硬骨头的人也会弯下脊梁，从此以后任由赌坊摆布。

可郭明良，是一个没了尊严与良心的人。

这时候的他已经算不上是人了，只是个畜牲。

因此，他说道：“我要是把妻女卖给盈香楼，可以抵消多少欠款？”

这话一说出口，连赌坊东家都感到震惊。

用妻儿当做人质进行威胁，这一招金玉满堂用过很多次。

以往的人有良心点的见自己祸及妻儿甚至会羞愤到想要自杀，稍微无耻点的就是磕头哭着求饶，想要家人原谅他，并与他一起过还债的日子。

但是说出用妻女抵债的，郭明良是第一人。

郭明良没了良心，能说出这么不做人的言论，他的妻子却还有一片慈母之心。

只见她先是啐了一口郭明良，只不过距离远又力气小，口水并没有喷到郭明良的脸上。

然后就听到了郭明良要卖妻卖女的畜牲言论，她知道这时候指望郭明良是没有希望了，只能期待金玉满堂的东家还算有点人性。

虽然这真的非常可笑，被绑架来威胁丈夫的妻子，正在跪地求饶，希望绑匪能放过自己的女儿。

“求求您，放过我的女儿，我愿意为奴为婢报答您！”

“只要您肯放过我的女儿，便是将我拿去当做肉米，烹煮吃了都行。”

“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的女儿吧！”

郭明良的妻子磕头很用力，没一会儿地面上就磕出了一滩血液。

东家心软了一瞬间，却也仅仅是一瞬间，在赌坊和青楼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悲惨的人他见的多了，实在没工夫一个一个的去怜悯。

甚至还在考虑郭明良提议的可行性，正巧如今郭明良的画作很有名气，若是盈香楼可以对外宣称，那画中的美人儿可以接客，想必会有不少富家公子过来尝个新鲜。

有了这层心思，东家可不能让郭明良的妻子继续磕头了，万一磕毁容那可是要影响价格的。

“来人，赶紧制止她，可不能让她磕坏了脸。”

在打手们擒住郭明良的妻子后，东家转身看向郭明良，说道：“郭大师的妻女虽然称不上绝色，但是母女双花，且是最近远近闻名的画中美人儿，确实能卖出点身价。”

“这样吧，若郭大师诚心肯卖，绝不反悔，盈香楼可以出价三千两。你应该知道，这已经是极高的价格了，这年头就是给一个花魁赎身，都不过是万两白银罢了。”

平常时候三千两确实是一笔巨款，可对于如今背负了一万六千两巨债的郭明良而言，这三千两不过是杯水车薪。

郭明良膝行上前，还想继续讨价还价，浑身上下再无半分秀才的风骨气度。

郭秀珠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明白为什么威严中又带着几分亲近的父亲会如此没脸没皮，跪在别人的腿边，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说的却是卖妻卖女的话；她不明白为什么温柔又美丽的母亲如今披头散发，满脸是泪，额头的血液缓缓流下，顺着眼睛滑落到衣衫之上，就好像流淌出了血泪一般。

郭明良与东家好一番扯皮，最终达成了满意的价格，将妻子与女儿以五千两的价格打包卖给了盈香楼。

虽然一万一千两依然难以还清，但是三个月每天画一副画，说不定真能凑够。

还是很有还清欠款的希望。

等还清之后，郭明良保证自己这辈子再也不沾赌博了。

郭明良在心里暗暗发誓。

郭明良的妻子就眼睁睁看着丈夫在那儿厚颜无耻的与人交谈，将自己和女儿卖进了烟花柳巷之地。

她知道自己一个妇道人家无力抵抗这一切，就只能无声的哭泣，默默地看着。

郭秀珠因为从被绑之后就一直都很安静，所以并没有被禁锢住手脚严加看管，因此也就无人注意到她的怀里抱着一尊雕像。

这是郭明良书房里的那一尊雕像，郭秀珠受雕像引诱，才会带着它。

冥冥之中，郭秀珠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在说最近爹娘天天吵架，得让他们和好，爹爹这几日特别喜欢书房里的雕像，要是带上给爹爹看见，应该会很高兴吧。

于是，郭秀珠在听到母亲要带着她去找父亲理论的时候，就带上了这尊雕像。

郭秀珠将雕像放在地上，正好接触到了母亲刚才磕头磕出来的一滩血上。

郭明良的妻子像是突然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空间，在这白茫茫一片的时空之中，她看见了一个极为伟岸的神像。

“可怜的信徒，你如今已是穷途末路，然上天有好生之德，给你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付出代价，就可以实现心愿。”

郭明良的妻子虔诚跪下，说道：“神仙在上，求您怜悯。我愿意以生命为代价，求您救救我的女儿，让她从这里逃走，逃的越远越好，我的女儿绝不可以小小年纪就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慈母心肠，自当实现。允你愿望，得以应验。”

话音一落，郭明良的妻子就感觉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环境中脱离出来，随后身体里像是涌现出蓬勃的力量。

身体像是无法承受，有黑色的气息从郭明良妻子的体内溢出，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能看到黑色的烟雾之下，自己的手变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泛着金属的光泽，一看就是可以将人一下子给劈开的锋利。

“晦怪！”

“锦城有神仙庇佑，为什么城里会出现晦怪！”

“晦怪不是只会在无神庇佑的乡野之地才会出现的吗？”

“别杀我，别杀我！”

“快跑啊！”

除了脑子里仅剩下的“保护女儿”这个念头没有变，郭明良的妻子已经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黑雾包裹的怪物。

名为晦怪。

前几日郭明良去盈香楼开荤，老鸨在介绍金桂的身世时提起过，然而对于这个所谓的晦怪，谢深看了那么多的书、龙傲天说了那么多的话，全都没有提及。

谢深只能自己去查，随后就查到了有趣的东西。

难怪神仙庇佑贪婪无度的龙氏皇族千年，百姓都没能联手推翻神权与皇权。

只因这世间存在着晦怪，而人力无法击杀晦怪，唯有神力可以将其彻底消灭。

人类有求于神，就不得不忍耐神仙，苟延残喘。

然而可笑的是，谢深经过探查得知，世间之所以会出现晦怪，就是因为神仙将清气收敛干净，只供自己享用，人间满是浊气，当浊气浓郁到一定程度时便会污染活物形成晦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