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七星结

——“杀此一人,何须动辄我七兄弟齐出?”

——“不必杀他,吓唬吓唬他就是了。”

陈锐道:“既然舍妹之伤大师也已治好,那晚辈便不再多耽,告辞了大师。多谢大师今日指点。”重尚也合十道:“告辞。”陈锐出了禅房,同迟周迟环道别,便径出山门,下山而去。

不过多时,天色已晚,陈锐不愿独自一人走夜路,于是找到一家客店住下。在客房中陈锐举酒独酌,此时依然醺醺而醉,心道:“颖颖的伤虽然治好了,但与她相见还要等一个月,这一个月让我怎么过?她在少林寺中整日吃的都是素菜白水,我却在这喝酒……少林寺定的什么破规矩?要等他妈的三十天!”酒劲上来,想到怒处,随手把酒碗扔在地下,摔得粉碎。

这一下惊到了门口的小二,推门进来道:“这位爷,出什么事了?”陈锐此时已然醉酒,摇摇晃晃地道:“我问你,你们福建莆田有什么好去处?”那小二吓了一跳,颤声道:“我们莆田有一个南少林寺,去那烧香拜佛也是……也是好的,别的,我…我就不知道了。”陈锐怒道:“那少林寺老子去过了,废物,滚吧!”那小二连声称是,忙跑出门外。陈锐酒性大发,把一桌酒菜拂到地上,掀翻桌子,口中又一边骂几句,那小二也不敢再进来。到最后他连自己骂什么都不知道,扑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近中午时,陈锐才醒过来。陈锐只觉自己的头隐隐作痛,见房中一片狼藉,想起昨日自己所作不免笑出声来。心道:“就算不寻访名胜,出去透透气,散散心也还不错。”

福建位于中国东南地带,东临大海,气侯常年湿润,山清水秀,当地人温文尔雅,实是一个好去处。陈锐不携佩剑,独自在城郊林中散步,只觉胸怀大畅。不过多时,天空开始洒起细雨。陈锐不急于避雨,所以仍在林中缓行。

突然,一个白面少年向他走来,那少年气宇不凡,一举一动落落大方,手中持着一把油伞,所以也缓缓行走。那少年怔怔地瞧着陈锐,两人越走越近,那少年的目光也越来越尖利,瞧得陈锐极为尴尬。那少年与他擦身而过,走到他身后之后,挥动油纸伞,以伞面向陈锐击来。

雨声淅沥,本难以听到兵刃的风声,且用油伞当作兵刃的并不寻常,若不是陈锐见他眼神怪异,心下早有提防,此刻立时察觉,转身避开。那少年又挥伞来攻,伞面圆滑,在空中使开便似一个大球一般,而油伞合起后还可作短兵器使用,所以招数变化繁复。陈锐从未遇到过这般奇怪兵刃,但只要有招数,他就能从中找出破绽。陈锐抓住伞尖,向外一带,那少年半边身子没了伞面笼照,被陈锐轻轻一掌击开。

陈锐没带长剑,顺手去一棵树上折了段三尺长的树枝下来。那少年又挥油伞来攻,陈锐见他右手力道虚浮,左手以手托住伞柄末端,他一眼看出这是虚招,举木棍架住伞面向外一带,纸伞便偏了开来。却见伞面挡住的那个方向有一人从林中奔出,手执七尺竹棍向自己头顶击来,陈锐横棍挡住,定睛看时,那人身高膀阔,是个青年。那少年趁陈锐分心又挥伞击来,却被陈锐飞腿踢开,不待右腿落地,顺势又踢开了那青年。陈锐心道:“看来这两人是一伙的,不过他们是谁?与我有何恩怨就来打我?”忽觉背后凉风袭体,转身避开,只见一名汉子手执一个径长一尺有余的木环立在当地。

陈锐一棒向那汉子刺去,却被他用木环锁住难以夺回,身后青年挥竹棍横扫陈锐双腿。陈锐飞身跃起,在空中踢翻青年,顺势夺回木棒,横击那汉子腰上。那少年转动伞柄、雨水溅得陈锐睁不开眼。陈锐索性闭上眼睛,凌空一掌,击中那少年胸口。那少年后退几步支撑不住,以伞柄支地蹲在地上,

陈锐横棒护在身前,对那三人道:“我与三位素不相识,未曾谋面,你们为何对我动手?”三人并不言语,齐齐地瞧着他背后。陈锐忙转向背后,见一个矮个子大汉手持木桨向自己击来。陈锐心知自己不能后退,否则便落入四人的包围之中,于是俯身挺棒前刺,那大汉侧身避开,陈锐横挥木棒,哪知三人一齐来攻。陈锐向左转身,避开一伞一环,一脚踏住木桨,挺棍刺中矮个大汉,随手劈中持棍青年。转过身去,双掌同出,正中持伞少年与持环汉子胸口。

这几人中了陈锐几招之后居然毫无大碍,虽然陈锐心存试探,但毕竟他功力深厚,这几人没有丝毫受伤迹象。陈锐心中着急,心思一动,说道:“打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转身便欲离开。哪知未出两步,身前出现两人,一个双手各执一根一尺来长的毛笔,另一个手持一把白纸折扇,作书生打扮。二人站在道路中央,拦住陈锐。陈锐几次想突出重围,都被二人拦住。陈锐受六人戏弄,早已气愤不已,道:“你们是谁?让我出去!”那书生打扮的摇摇扇子,微笑摇了摇头,那手执双笔的人用左手执笔在空中写了个“禁”字。陈锐怒道:“那休怪我不客气了!”

雨越下越大,已听不到七人短兵相接的声音,但这七人越来越拼尽全力。那六人借兵器怪异,又人多势众,让陈锐始终不能突围。陈锐剑法虽强,但身在包围之中不能专攻一人,拆得两招之后旁人就来阻拦,所以一时之间被困在包围圈中。

陈锐心道:“他们会不会是大都招贤馆的人?不,不对,这六人武功虽然极高,但不是一人传授,而且和那小王爷与赵枫并非一路。”于是开口问道:“阁下武功高强,但干的却是以多欺少的事,效仿无名鼠辈之行,请各位留下姓名,那时再打不迟!”

这六人同时停手,收回兵器,陈锐面前走来一名长大青年,二十多岁年纪,手持一把三尺来长的木棒状物事。那人越走越近,陈锐瞧出那物事是一把学堂里教书先生训课用的戒尺,通体黝黑。那人向陈锐道:“咱们家主人让你别在外面惹是生非,早日回家去!”陈锐道:“所以你们的主人是谁?”那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并不答话。陈锐见他如此轻视自己,不由得怒从中来,说道:“那就莫怪我真动手了!”右手紧握木棒,“倏”的一棒,直刺那持伞少年。那少年忙撑伞面挡住,哪知陈锐这一刺运足了劲,竟把油纸刺破。陈锐向外一带,直把伞面从中间开了个大口子,陈锐转动木棒,把一张油伞转了起来,那少年把持不住,油伞脱手,落在泥土之中。持竹棒的青年与执环汉子同时从陈锐前后击来,一挥一套,配合巧当。陈锐向侧面避开,却见竹棒被木环套住。陈锐陡然出脚踏住竹棒中间,便使二人动弹不得。那使竹棒的青年挥掌便要去击陈锐大腿,陈锐左手使一招通龙掌法中的“直捣黄龙”,弯臂架开顺势直击那青年胸口。那青年痛彻心肺,双手松开竹棒。那竹棒一侧没了着力之处,正被陈锐齐腰踏断。

手执木环的汉子兵刃既脱束缚,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陈锐木棒斜挥击倒。陈锐以为,他们功夫本身极高,只不过未尽全力,似是存心戏弄,又或是想要生擒自己,再加上这些兵器奇形怪状,他便难以抵抗,也无法逃走。若无法打伤他们,毁了兵器他们也就束手无策了。于是拾起木环,双手握住木环两侧,向内运劲,只听“喀喇”一声,木环应手而碎,散落在地。

持桨的矮子挥兵器向陈锐击来,陈锐低头躲过,右手木棒抽在那矮子握桨的手上,那矮子手上吃痛,木桨脱手而出。陈锐左掌飞出,击在木桨中间,木桨横向飞出,却是飞向那书生和执笔那人方向。二人伸手把木桨击落,哪知陈锐在掌力中留了后劲,木桨被击落后从中间断开。二人向陈锐奔来,那书生挥扇向陈锐面门拂去,执双笔那人却低下身子,用毛笔点陈锐穴道,使的却是判官笔功夫。

陈锐一瞧便知,此二人配合默契,一个攻上路,一个攻下盘,而且一拂一点中隐藏许多后招,令敌人顾此失彼。饶是他与人交手甚多,也不知道这般怪招该如何拆解,于是一味闪避。突然心生一念,双足陡然飞起,身子跃在半空中,一脚踢那书主小腹,一脚踢那执笔之人的胸口。

二人倒在地下,陈锐捡起折扇,合将起来,与一对毛笔放在一起,几声“喀喇”,两样兵刃也给他毁了。

那长大青年见他空手折断兵刃,手劲不小,内功自然不弱,举戒尺指向陈锐道:“好小子,不听话,让你屁股开花!”陈锐见他最后出现,又对自己居高临下,显然是七人的头领,武功自是七人之冠,心中便多了一层提防。但他心高气傲,必受不了旁人激他,于是存心道:“学堂里的吊吊也敢拿来抽我?”那人果然大怒,挺尺猱身而上,一路砍削劈斩,使的竟是一路刀法。

陈锐虽曾学过不少武功,但对这似刀非剑的武功却从未见过,但自己学了五行剑法,见招拆招,丝毫不受影响。那青年武功果然不弱,与五行剑法竟对拆数十招不见下风,但他心中好主疑惑:“他的招数都极简单,平平无奇,但招招指我要害,难道他已学会五行剑法?那只怕我们哥七个联起手来也打他不过,更何况我们的兵刃……算了,我若惹怒了他,他发起狠来,杀了我们也骂如反掌,亏本的买卖还是别做啦。”忽地回尺护在身前,退开数步,向陈锐道:“陈少侠,今日一战,令在下好生佩服,在下兄弟七人这就告辞,多有打扰,还请怒罪。”抛下戒尺,扶起众人,向北离去。

可其实陈锐的五行剑法此时初学,与他们七人就算以一敌一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但五行剑法实在是名声太响,而且陈锐其他武功招数精纯,更何况七人兵器被毁,才不敢再战。陈锐也扔下木棍,心中疑道:“他知道我姓陈,想必认识我,那又为什么在林中设下埋伏,起初死围不放,后又认输离去?他武功了得,若不是只用一把戒尺,我便敌他不过。他还说什么主人让我回家,也不知那主人是谁,我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

陈锐带着疑团走回客店,此时骤雨已停,他浑身湿透,害怕着凉,脱下白色锦袍,坐在床上,心想:“他们只怕是仇家派来的,但武功与大都招贤馆和艾景冥的三杀门都不是一路。低头瞧了一眼脱下来的锦袍,心道:“总之敌暗我明,总是危险。不如跟踪他们,瞧瞧他们是什么来路。”当下收拾行李,携起长剑,又看了一眼白色锦袍,心道:“我穿这件衣服跟踪太过显眼,还是换一件吧。”于是穿上一件黑布长袍,叫店伴把锦袍拿去浆洗干净,还说过几日便回来取。陈锐付过房饭钱后,又赏了店伴几钱银子,那店伴喜笑言开,满口答应。陈锐出了客店,向北方追去,一路打听寻找,听说他们竟朝西北向江西而去,于是转而又去往江西。

一追便是三日,一路上打探消息,但只听闻他们的消息,并未见到这七人,陈锐也不着急。这一日已到了南平,再向西去,便是赣闽之界。此处地处中国东南边陲,虽未经战乱,但人烟稀少。陈锐无心游玩,一路走到南平城西门,只见一群蒙古兵正在驱逐周围百姓,严查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陈锐心道:“这些元军又在欺压百姓了。怎么还不让出城了?”拦住一名出城未得回来的一个老汉问道:“老爷子,请问那些人为什么不让人出城?”那老汉道:“听说是汉军围了南平城但无力攻克,那些蒙古兵害怕奸细出城报信,才严查城门。不过这一围怎么也得半个多月,那些军士倒无妨了,粮草不够就来抢老百姓的,那我们的日子便过不成了。”

陈锐恨得咬牙切齿,恨恨地道:“我去把他们都杀了,替你们打开城门。那老汉忙拦住他道:“使不得使不得!”陈锐问道:“怎么?”那老汉道:“他们人又多,手里又有长矛,就算你能把他们都杀了,开了城门,城楼上数百名弓箭手也能把出城的人都射杀了。”陈锐点头称是,又问道:“那围城的汉军,不知是哪一方军队?”那老汉道:“汉军的主子名叫陈友谅。”陈锐心下甚喜:“我要投的就是这路军队。”心思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向那老汉作揖道:“多谢老爷子,我出得城去,定会助汉军早日破城,还南平百姓安生。”话音一落,陈锐便向城门奔去。

直到西门城楼下,有蒙古兵拦住他道:“城防期间,任何人不得出城!”陈锐微微一笑,呼的一拳打在那兵脑门上,那兵倒在地下,立时气绝而死。旁边的蒙古兵见了,一下子上来阻止陈锐。陈锐抽出长剑信手随刺,几招之间便刺倒不少士兵。这些蒙古兵原本武艺低微,再加上平常作威作福惯了,行军打仗的的本事只怕半点也没剩下,而陈锐的五行剑法出神入化,对付这些人更不在话下。剩下的士兵见了陈锐,早已落荒而逃,唯余把守城门开关的士兵吓得不敢动弹。陈锐向其中一个道:“打开城门,让我出去。”另一个蒙古兵见陈锐去胁迫旁人,起身便要逃跑,却被陈锐长剑一指,拦住去路。

这两名士兵只好依言打开城门,待城门架上护城河时,陈锐牵过一匹马,顺手拾起一面盾牌,纵马驰出城去。陈锐一过护城河,便把盾牌举在身后,回过头看时,城门早已被拉起,而城楼上有人大叫:“放箭!”随即箭如雨下,纷纷向陈锐身上射去。陈锐快马加鞭,把盾牌护得严严实实,只见身旁羽箭纷纷落地,也有不少扎在盾上。驰出半里有余,羽箭便不能再及。陈锐抛下盾牌,继续驾马前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