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到1979（求追读票票收藏）

川东南。

武陵山腹地一处小山村。

凌晨，张旭被饿醒了。

他迷迷糊糊闭着眼睛，蜷缩在床上不想起来。

胃里火烧火燎，肚子要被灼烧穿一般。

昨晚吃不少啊，怎么还能饿醒呢。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饿了。

算下来，上次这么饿还是几十年前。

不知怎么，他脑袋里一下想到几十年前当知青时，经常饿的前心贴后背。

几十年前？

张旭愣了一下，猛地坐了起来。

房间里虽然黑乎乎看不太清楚，他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不是自家卧室。

因为墙上那破了个洞透着天光的木窗户，张旭再熟悉不过。

那是他当知青时住的地方，那个木窗子他连上面的纹路都了如指掌。

顾不得多想，他迅速从床上起来。

摸黑在床边桌子上摸到火柴，点亮桌上的煤油灯。

这连串动作仿佛刻在骨子里，即使经过几十年，一经触发便轻车熟路。

昏暗的煤油灯照亮了屋内一切。

泛黑的木板墙，缺了一个腿的桌子，以及身下破旧的木板床。

眼前熟悉的一切愈加证实，他现在所处的屋子就是当知青住的地方。

再看看墙上挂的日历本，上面显示1979年4月15日。

他习惯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撕日历。

现在看到的这一页应该是昨天的。

张旭慢慢抬起手，轻轻撕掉最上面一页。

1979年4月16日

农历三月二十

望着日历本，张旭深吸一口气，无声的笑了。

笑着笑着，不禁泪流满面。

前世，这是他人生最不堪回首的一天。

他永远忘不了这一天。

他的人生轨迹，在十九岁的这一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再次被触动。

这天晚上，村里组织看电影。

他女友看电影时，中途上厕所。

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

张旭怕她出意外，就去查看。

结果在大队部看到女友正和大队长抱在一起。

他当时怒不可遏，红着眼睛就踹开门进去理论。

结果被健壮的大队长一拳打在太阳穴，瞬间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张旭发现自己被扔在看电影的坝子上，周围全是村民。

他女友正在向周围村民们哭诉，他如何耍流氓。

这年月，作风问题可是天大的问题。

已婚的发生婚外感情不行，正常谈对象没结婚也不许越雷池半步。

很多年轻人恋爱一起逛街，都是一个走街左边，一个走街右边。

生怕有点亲热举动，被人说不正经。

听说张旭耍流氓，村民们自然义愤填膺。

根本不给他开口解释的机会，对他就是一顿暴打。

从此他身上就挂上了流氓这个头衔。

这时不管知青返城还是考大学、参军、招工。

几乎都有政审环节，有流氓这个头衔挂着，这一切都与他无缘。

就这样，他只能落户在村里，受尽村民白眼。

直到八一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山沟里。

他离开山村，像盲流一样提心吊胆去了特区。

随后几十年，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勉强混了一个小康生活。

而这次事件中的另外两人，一个在大队长的帮助下，进了县城一家工厂当出纳，听说后来混进了体制内。

另一个则一路官运亨通，做到了县高官。

“没想到我竟然重生了！”

张旭擦干脸上的泪痕，思绪慢慢冷静下来。

看了下窗外的天光，大概早上三四点钟。

距晚上看电影还有十几个小时。

重生到命运转折的这天，有机会改写人生，自然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些几十年前的事情，竟然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遗忘，仿佛发生在昨日一般。

他又回想了一下自己后世的经历，果然如同放电影，历历在目，毫无遗忘。

看来重生不仅让他拥有改变人生的机会，还强化了他的记忆。

就凭脑海中这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自己就能在这个年代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正想着，肚子又开始咕噜咕噜作响。

张旭轻车熟路的从角落里找了几个红薯出来，洗干净后准备煮粥。

眼下的时节，青黄不接，生产队去年底分给他的三十斤谷子，早在过年期间就吃完了。

剩下的口粮只有苞谷、红苕、洋芋等粗粮。

肉一点都没有。

钱更是早就花的干干净净。

盘点了一下家底，张旭都有点看不起前世的自己。

自己在一边吃糠咽菜，好东西全给了女友。

活该一无所有。

现在回想起来，他女友当年之所以和他谈恋爱，无非看中是他条件。

他是来自山城的知青，身高178，相貌俊朗。

家里父母双全，上有两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排行老三。

虽然家里人口众多，可他两个姐姐已经上班嫁人，不用家里负担，时不时的还能帮补下家里。

他父亲在机械厂做货车司机，每个月的工资和外快，除了养活一大家子，每月给他和同样下乡当知青的弟弟每人五元钱。

比起其他知青，他的条件好过太多人。

而这时，他那个知青女友出现他身边。

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张旭轻松就被他女友俘获。

最可气的是他女友还以影响不好为由，叫他不要把两人的关系公之于众。

当时他还不自知，以为遇到真命天女。

整整三年，化身免费劳力和人形饭票。

都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随着去年他父亲因公牺牲，返城接班的机会让给了年龄更小的弟弟。

他前身女友的态度就开始变了。

动不动甩脸子，言语上充满嘲笑讥讽，没了以往的温柔可人。

可当时他早已在虚假的爱情中迷失自我，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变化。

现在想起来，他女友后来诬陷他，其实早就有预兆了。

把红薯煮熟后囫囵吞了，张旭拿了背篓抬脚出了屋子。

此时天色刚蒙蒙亮，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新。

顺着小路，张旭来到小溪边。

进入七九年，各地政策都有所松动，胆子大的人已经开始偷偷的做生意。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里胆大的村民会悄悄弄些野物到黑市上销售。

山林里下套，水里下笼。

张轩也跟着村民们学编竹笼，放在小溪中诱捕甲鱼。

然后偷着拿到黑市上去销售。

趁着天还没亮，他准备赶到溪边看看竹笼中有没有收获，免得去晚了被别人拿走。

顺着溪水往上游走，不一会功夫，在小溪深处的一处水潭边。

张旭看到两根棕绳一头系在岸边的树上，一头沉入水下。

找到了。

这就是他头一天放的，诱捕甲鱼的竹笼。

张旭连忙挽起裤脚走到溪水中抓住绳子一提。

一个肚大脖细上端形似漏斗的竹笼便露出水面。

诱捕甲鱼的竹笼肚大脖细，上端是一个形似漏斗须笼头，内侧插了几根尖尖的竹签，这样甲鱼可以爬进去竹笼，却不能爬出来。

他把竹笼一提，从手上的重量就知道，里面一定有货。

水里不好活动，又怕甲鱼逃脱，张旭迅速把竹笼拖到岸上，拆掉上面漏斗状的须笼头。

探头一看，便看到一只甲鱼在竹笼里吓得乱爬。

那只甲鱼看起来肥嘟嘟的，甲壳光洁，颜色发黑，一看就是正宗的野生甲鱼。

随手把甲鱼收到背篓，他把竹笼重新装好放回水底。

有了第一个竹笼，很快就找到第二个、第三个竹笼......第八个竹笼。

不到半小时时间，他就在竹笼里，收获了四只甲鱼。

这四只甲鱼个个肥嘟嘟的，最大的一个有草帽大小，有五六斤左右。

天空中泛起鱼肚白，张旭不再耽搁，把甲鱼全部收进背篓，回家匆忙洗了把脸，灌了一肚子凉水。

随后背起背篓，趁着干活的村民还没出门，张旭急匆匆的出了村子。

武陵山区山高路陡，交通十分落后。

县里到公社的汽车三天才有一趟，票价三毛钱。

平时村民们去县城，全靠两脚走路。

张旭走了一小时山路，终于在早上六点前进了县城。

地处武陵山腹地的小县城远不如后世普通乡镇大。

城里面最高建筑就是政府的四层办公楼。

楼外侧的墙上，刷着一些颇有时代特色的标语。

他经过政府办公楼时，一个穿着背心的中年人满头汗水迎面跑过来，看样子是早起锻炼身体的。

张旭这么早背着背篓走在街道上，十分引人注意。

中年人经过张旭的时候，还专门打量了张旭一番。

“马县长，这么早就锻炼啊。”

路边有早起的看见中年人，出声问好。

马县长答应了一声，没有停顿，慢慢跑远了。

这年头投机倒把还是刑法的一项罪名，想要把甲鱼卖出去，自然不能逢人就问。

只能走街串巷，到各个单位家属区找机会。

而城里面最风光的就是在单位上班的人。

特别是供销社售货员，专门销售老百姓日常生活用品和食物，如同掌握了老百姓的衣食，优越感飞出天际。

这个年代，城镇居民买东西全部需要票，油票、布票、棉花票、肉票、蛋票、鱼票、糖票、煤票、烟票、肥皂票、自行车票......

肉票每人每月只有半斤，如果家里有重体力劳动者，那点肉根本吃不了几顿。

想吃肉，只能另想办法。

有需求就会有市场。

于是，游离于国营市场之外的黑市，悄然诞生。

一些被生活所迫，胆子大的人会在早上上班前，集中在城里的某处，销售时下紧俏的食物或者生活用品。

如果按照以往他的做法，张旭一定是背着甲鱼去黑市卖了。

风险高价格低，要是被巡逻队抓到，还可能被拘留。

现在重生回来，他不会再用这种方法。

而是找了个性价比更高的办法。

直接背着背篓来到机关招待所。

机关招待所是县里专门搞接待的地方，上档次的接待全都在这里解决。

因为经常要办酒席，所以招待所平时就要准备各种食材。

鸡鸭鱼肉，山珍野味都要准备。

以免需要的时候没有。

放在以前，他根本不敢去招待所卖甲鱼，生怕被抓起来。

现在张旭重生回来，早就不是当年的愣头青。

自然不担心去招待所卖甲鱼被抓。

张旭到了地方，才发现进不去招待所里面。

招待所有两个出入口，一个出入口通往住宿登记的地方。

另一个通往招待所食堂的大门，被一把大铁锁牢牢锁着。

想要进去只能由铁门后面门卫室的人打开锁。

张旭来都来了，当然不能被这点小问题难住。

他背着背篓径直来到大铁门前，轻轻敲了两下。

“谁啊！”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叼着叶子烟从门房里出来。

等他发现敲门的是张旭，顿时眼神不善喝道：“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张旭看老头脾气不好，客客气气的说道，“叔，我来给食堂送甲鱼。”

“送甲鱼就送甲鱼，门敲坏了咋办？”

老头站在那一点没有要开锁的意思，却隔着铁门质问张旭。

张旭看了看铁门那手腕粗的铁管，知道老头是气不顺，嫌弃他敲铁门。

别看老头是开大门的，那也是体制内职工。

想要拿捏一下张旭，还是挺简单的。

张旭这时候可就不惯着他了。

眼睛一转，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淡淡的开口道：

“马县长说今天晚上要接待省里的客人，这是他专门让我送过来的。”

虽然张旭借了虎皮，可老头就服这套，一听这话也没了一开始的倨傲。

“等一下。马上就给你开门，下回过来直接喊，不要敲门。”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谢谢大爷。”

张旭冲老头说了句谢谢，进了机关招待所大院。

整个大院只有两栋房子，一栋是机关招待所的住宿楼，一栋平房就是餐厅加食堂。

此时，食堂的后厨已经有人在上班。

他背着背篓进了后厨，只见里面蒸汽滚滚，连人都看不清，连忙又退了出来。

“师傅，请问采购在嘛？”

张旭在门口等了一会，终于看见一个穿白上衣的工作人员过来，于是连忙开口询问。

“王姐还没上班呢，你干什么的？”

来人目光审视的打量着张旭，重点是他背上的背篓。

“我是来送甲鱼的。”

张旭把背篓放下，让来人能看见里面，开口解释了一句。

“哦，那你等一会吧，她要7点才上班。”

来人顿时没了兴趣，迈步进了后厨。

有了目标，张旭等的更加坦然。

直到天已蒙蒙亮，一个略显富态的中年妇女才慢悠悠的出现在后厨外面。

“王姐？”

见到来人，张旭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个就是采购员王姐，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张旭为什么能大概确定。

因为，王姐身上的精气神，一看就是小领导。

再结合时间，他有80%的把握确定来人就是采购员王姐。

“你是？”

王姐疑惑的看着张旭，明显不认识他。

“王姐，我抓了几只甲鱼，专门给你们送过来。”

张旭笑着说道。

“甲鱼？”

王姐重复道。

得到张旭肯定的答复，王姐眼睛一亮。

“我看看甲鱼有多大？”

“这甲鱼可不小，大的有五六斤，小的也有三四斤。”

张旭说着就把背篓倾斜，让王姐看清楚。

“看着不错，提过来吧，我要了。”

王姐看了甲鱼，满意的点点头。

接下来称重，拿钱。

四只甲鱼，张旭一共收到四十二元钱，十斤粮票，外加两斤肉票。

直接一波肥。

临走时，张旭笑着建议：“王姐，甲鱼皮实，只要有点水就不容易死，您可以养在池子里，用的时候也方便。”

既然和王姐搭上话，张旭肯定要维系好这层关系，万一后面还要继续卖东西，有个熟人能方便不少。

王姐听了张旭的话，笑道：“我们这里根本留不住，也就一两天的事，哪里用得着养着。

以后再抓到甲鱼，就直接送来，我这一直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