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城城郊的一处荒地上,四周渺无人烟。
姜彻带着姜寰绕了一个小时的路,直到姜寰的高跟鞋上沾满了灰尘。
他指着一处没有墓碑的小土堆,“就是这了。”
我飘在空中,看着姜寰。
她忽然摘下了墨镜,擦了一把眼泪,盯着那个土堆,满脸惊愕。
但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摇头冷哼了一声。
那表情,比哈市的冬天还要寒冷。
“假的,这是假的。”姜寰气势汹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
“萧凌,你不就是不想给我画设计图吗?不就是想看我倒霉吗?”
姜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对着小土堆念:
“你还记得你的欠条吧?”
“你说,你萧凌愿意为了姜寰上刀山下火海,无论何时何地,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永远以我为先,爱我一辈子。”
我平淡地看着她念完。
上刀山下火海?
我上过太多的刀山,下过太多的火海了。
她十六岁那年,她父亲包养了一个女明星,女明星想上位,用舆逼着她们母女走投无路,是我黑了那女明星的电脑,拿到她和水军头子的聊天记录,保住了她姜家大小姐的地位。
那次我差点被女明星请的打手打死。
她刚继承公司那会儿,姜氏上下对她不服气,是我熬了几个月用星空为主题做了项目书拿下西郊的地,震慑住了公司董事。
后来,她在会所认识了霍明,还将人弄到了公司。
我对她失望至极,心灰意冷。
可即便如此,在她资金出现危机的时候,我还是卖了全部家当为她渡过难关。
那次不久,我得了肺炎,却没钱做手术。
我想找她借点钱,我想她看在我多次帮忙的份上,总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我到她的公司,她的秘书告诉我,说姜总陪霍经理去度假了,什么人都不许打扰。
现在,我看着姜寰在我坟头煞有介事的念当年的誓词,心中毫无波澜。
哪怕我当年说得再豪情壮志,我也做不到了。
一个死人,是没办法帮活人的。
姜寰在坟头念了几十遍誓词,直到嗓子哑了,她才走。
一回到公寓,就见到霍明手上抱着纱布。
霍明指着厨房里咕噜咕噜冒热气的锅:“想给你做点营养汤,没想到切到手了。”
姜寰拉过他的手,一言不发。
“怎么不开心?是不是萧先生不肯帮忙?”
霍明拉着姜寰的手撒娇:“好姐姐,被生气了,一会儿尝一尝我炖的汤,保管你喝完了心情就好起来了。”
这是霍明的杀手锏。
他厨艺不错,一出手就能抓住姜寰的胃,从而抓住姜寰的心。
只不过……
姜寰兴致缺缺:“家里有保姆,你不用这么辛苦。”
她起身进了书房。
打开电脑,屏幕上一个星空下的少年。
少年穿着一身简单的卫衣,望着满天繁星,眼里明亮又期盼。
张妈进来送咖啡,瞥了一眼电脑:“这不是萧先生吗?”
姜寰忽然呆住了。
张妈知道说错了话,讪笑一下,赶紧放下咖啡出去了。
姜寰手指沿着少年的轮廓描绘,喃喃自语:“你脾气暴躁,不如霍明性格好。”
她重复了一遍:“对,还是霍明好,霍明长得帅,说话好听,还会做饭。”
十年前的姜寰可不这么认为。
那时候的姜寰还是姜家地位尴尬的大小姐。
她来工厂接管工作,认识了正在设计工地的我。
我是建筑大学的毕业生,每天游走在不同的工厂之中,只为了攒经验。
这种刷题的方式极其管用,同班同学用好几年才能学会的经验技术,我半年就学到了。
于是一步步成为行业的领军设计师。
整个工厂里,所有人都拿我当领导,客气又疏离。
只有姜寰。
我下午回了宿舍,她笑盈盈递给我一瓶牛奶,让我补充体力。
那个笑太美了,像月亮一样镀了一层金光,夺目耀眼。
她说工厂里沉闷闷的,就我有趣,我画的图也好看。
我们一起丈量房屋尺寸,一起熬夜做设计,一起小心翼翼地计算收支。
乡下的晚上星空格外漂亮。
每天晚上,我们就一起爬到工厂顶层看星星。
她常常偷偷拍下我看星星的样子。
姜寰说,她要嫁给我,生一个像我的小孩。
我身无长物,撕下设计本上的纸,郑重写下我的承诺。
我很小就外出求学,孤零零一个人度过了中学、大学、研究生。
但是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有一个人会陪着我。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温暖。
“但是,我看新闻上,你们这种富二代都会包养小鲜肉的。”我问姜寰。
“我才不会,我最讨厌三心二意的人了。”
“那你要成了姜氏的掌舵人呢?我听说掌舵人都有不少解语花。”
姜寰怔怔看着我,眼睛眨啊眨啊,满天星光都在她的眸子里,她靠近我,轻轻说:“我只要你一个人。”
那句话就像闪电,击中了我的心,击溃了我所有的防御。
一次又一次的危机,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
在我二十七岁那年,姜寰的父亲去世,姜寰继承了姜家。
他拿下姜家不久,就在会所认识了霍明。
霍明年轻、热情,为了姜寰日日洗手做羹汤,朋友圈、微博小作文一篇又一篇。
他甚至放话,这辈子都不结婚,只等姜寰。
在他进公司那天,我问姜寰:“你是不是喜欢他?”
姜寰避开话题,说:“不过是一个玩意儿,每个总裁都会有,为什么我不能有?萧凌,你不觉得你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