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碗筷摔打在地面上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中显得异常清晰,伴随着暴戾的捶打声、隐忍的啜泣声和粗俗的叫骂声。安宁惨白着脸,握在书包肩带上的手一点点缩紧,这是个破旧的老小区,自从姑父残疾之后,姑姑一家就承担着巨大的开销费用,不得以才从从前的小区中搬了出来。安宁几次敲门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深秋的风吹在脸上,不冷,但寒。安宁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望着昏黄的路灯,桔黄色的灯光在夜幕中晕开,路灯旁洒下一圈淡淡的光影,晕开……安宁分不清是空气的作用还是泪水。感受到湿热的液体顺着面颊滑落,一直滑到嘴唇,尝到淡淡的苦涩,姑父的话又回荡在耳边,一遍遍的捅她的心窝。
“我们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拿什么供她!”“让她辍学,早点嫁人。”“这不是我们的义务!”安宁疯狂摇着头想要把这些话都甩出去,但它们就如同毒蛇般盘踞在她头脑中,麻痹她的大脑。安宁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她又还能去哪呢?
安宁沿着长满青苔的小路走着,枯叶在她的脚下吱嘎作响,心底泛起阵阵密密麻麻的疼。“爸爸……妈妈……”她想起了父母还没出事之前的温馨时光,爸爸会摸着她的头,笑呵呵的从怀里变戏法般掏出她喜爱的玩具。妈妈会准备好香喷喷的饭菜,安宁在门口就能闻到家的味道。不知何时,如此简单的生活,竟成了奢望,成了只有在梦里才能感受到的幸福。安宁感受到有一滴泪滴倔强的挂在眼角。
其实,自从记事以来,安宁就从未流过泪,今天不知怎得,许是太多的委屈、苦闷久积,最终汇聚在那滴晶莹的泪珠中。安宁刚要抬手擦掉眼泪,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兄台,莫要。”安宁转头一看,是一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一头棕栗色的卷发,身着墨绿色工装,手中紧握着一个盛着透明粘稠状半液体的小玻璃瓶。
少年一路小跑到安宁面前,使劲喘了几口气,笑了,露出了俩颗虎牙,“我叫阿五,我在收集这个世界上最粘的胶水。所以,能不能把你的眼泪给我。”阿五盯着安宁眼角的湿润,像盯着稀世珍宝般,许是感受到他的迫切,安宁迟疑的点了点头,阿五慢慢的将玻璃瓶凑到她的眼角,看着泪水慢慢地滑落到瓶中,阿五呼出了长长一口气,“这么好的原料差点就浪费了。”阿五笑着自语道,俩只大眼睛此刻开心的咪成了一条缝。“胶水?眼泪?”安宁一头雾水,疑问道。少年微笑着看向安宁,“你随我来。”说着,便拉着安宁向前走去。
一路上,少年叽叽喳喳的讲起了胶水,“眼泪,其实是制作胶水最好的原料,眼泪中蕴含着丰富的喜怒哀乐,制作出来的胶水自然也有普通胶水无可比拟的粘性,平常流泪越少的人,眼泪的粘性就越高。有了这个胶水,世界上任何东西都能被修复。”安宁听的似懂非懂,自言自语的重复道:“任何东西?”阿五没再说话,转头看着安宁,拉着她向前奔跑,“对!任何东西!”阿五大声回答,紧接着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在和阿五的肆意聊天中,不知不觉就到了老街的尽头,突然,安宁瞪大了眼睛,一座低矮的房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青瓦白墙,白色的墙壁上攀满了翠绿色的爬山虎,院子中开满了颜色各异的花,深秋固有的衰败色调似乎一点都没有影响到这座房子的生机,与周围的破旧枯败有些格格不入。牌匾上赫然写着“积分兑换商店”六个大字。
在安宁愣神的功夫,阿五已经打开了院门,朝着安宁挥手,“快来,让你见见我师傅。”安宁望着院子里的色彩斑斓的花儿,犹豫了一会,还是抬着脚迈进了院子中。刚入院子,安宁就闻到了阵阵清幽的草药香,伴着若有若无的禅香,像是误入了尘世中的仙谷,净化了安宁此刻昏暗的灵魂。
“阿五,怎么又出去这么久。”突然,从里屋传来了一声飘渺却中气十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