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就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是从城内传来的。”

“是哪，味道是从哪传来的。”

距离城墙百步之外，几口大口的铜锅被架了起来，铜锅内白色的米粥升起浓郁的香气，一旁还站着几个手拿着芭蕉扇的甲士，正不停的扇风，让锅中升腾起的米香朝着城墙飘去。

“咕噜…”

四周原本围过来看热闹的人们，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铜锅。

“这是什么，怎这么的香？”

“感觉是米香，但麦米可没有这么雪白。”

抹着嘴角流出的口水，围观的百姓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呼吸的频率，仿佛吸到了香气就是吃到了锅中的米粥。

“咚！”

突如其来铜锣声，叫醒了还沉醉在米香中的百姓，他们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一伙甲士正围着一个披甲的少年朝着这边走来。

少年身形看着有些臃肿，铁甲在他身上并不算太合身，腰间别着一柄刀，那样式似乎和平常所见的不同。

在少年身后还跟着十几辆大车，车上都由油布遮盖，两旁都站着几名佩刀的甲士。

“这是太守府的公子。”

人群中不知是谁认出了刘耀来，闻言，方才抬头打量他的人纷纷低下头去，拱手行礼。

刘耀正要举起手和他打招呼，可看到的是他们脸上的惶恐。

记忆中他虽然不怎么读书，可并不算是一个为非作歹之徒，他父亲刘卫一直想他举孝廉入仕，所以格外注重他的名声，若是他敢上街枉法，那刘卫肯定会打断他的腿。

但是很快刘耀就明白了。

这些百姓恐惧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地位。

以前听说过面有菜色，以为后世的那些街头上的乞丐应该就是那模样了。

可现在他才知道，这四个字所描述的究竟是什么模样。

周围站着的那些人，面无三两肉，瘦骨嶙峋，仅仅只是站着身子就不住的颤抖，好似风再大一些就能将他们吹走一样。

“唉，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刘耀摇头，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紧随在他身后的刘三明顿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刘耀背后的目光诧异万分。

“少主，此言甚妙，不知是哪本经典所出？”

他读过的书不多，早年陪着刘三明到洛阳求学时学过一些。

刘耀回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笑起：“不过是一时感慨罢了。”

刘三明难以置信，这样的妙言竟然是少主随口而言！

苍天呐！

若是主君知晓了，定然能够欣慰了吧。

刘耀憋了他一眼，不明所以，索性收回了目光，来到架起的几口铜锅前。

守在铜锅边的伙夫要向他行礼，被他阻止了，却被他拿走了厨具。

“砰！”

刘耀用厨具重重的敲了一下铜锅，吸引周围人以及城墙上的注意。

在他到来的时候，城墙上的人就已经注意到他了，即便不知道他的身份，可他身旁跟随着的那些身穿甲胄腰间佩刀的甲士，也足够引起他们的注意了。

“这是要攻打我们？”

“怕什么，我们有将近四百人，还占据城墙，那些粮食的卫队不也被我们打退了吗？”

“若是一会他敢攻打，就砍了他的人头到渠帅面前邀功。”

城墙上的汉子放在在刀柄上更紧了一下，他目光看向刘耀所在的位置，目光发狠。

其余的人也都看向了这边，不过他们可不是注意刘耀，而是注意那几口装着米粥的铜锅。

“诸位乡亲父老，我想我是何人已经无需再介绍了。”

“家父以身殉国，我本该在家中操其丧事，然而如今敌寇逼近，城中群龙无首。”

“耀虽悲痛父亡，可不能对城中民生置若罔闻，所以决定从今日起，每日在城中四门施粥，附近百姓若是饥饿者，皆可前来。”

他话音落下，全场顿时一片寂静……不对，丝毫一片咽口水的声音。

那些百姓刚才看着米粥，口中就已经生津了，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了。

这年头谁曾听说过官府施粥的，哪怕是朝廷救灾，发下来的米粮能有十之一二到他们手中就是大恩大德了。

施粥？

“不会是贼寇来要，这是要让我们为他上战场拼命吧？”

人群中有人猜测刘耀的用意，他说完就后悔，连忙缩起脖子准备跑了。

米粥是很香，可若是为此没了命，那就不值得了。

“这些贵人哪会顾忌咱们的性命，这肯定是卖命粥。”

“可这粥好白好香啊…不知味道如何？”

“要不谁上前去要上一碗？”

“就怕是吃了一碗就得卖了命去。”

人群中议论纷纷，不少人看向米粥的目光带着几分向往，可等了好一会却没有一个人上前的。

刘三明见状暗自叹息，他觉得自家少主太心急了，该是先让这些百姓喝粥，等他们喝完了，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哈哈哈，无知小儿，竟然想当场招兵！”

城墙上的汉子朗声嘲笑起。

他指着刘耀，不屑的哼了一声：“就凭他这些米粥，也敢在此叫嚣？”

他回头，看向在城墙上的百姓。

“看到了没有，那刘耀就是要哄骗你们。”

“不过不用担心，等一会城中的人散去，我便带着你们打杀下去，好歹抢上几锅。”

现在城中围的人多，汉子怕不好撤离。

但一会等到人群散去，刘耀仓皇离开的时候，他便带人冲杀下去。

他相信，就他们这些人，吓都能吓跑刘耀。

城墙远，所以刘耀并不知道上面的人对他的讥讽，不过即便他知道了也一定会不以为然。

虽然眼前的情况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大汉官府的信誉竟然已经低到了这样的地步，就连白送的都能够让百姓忌惮。

难怪张角能够一呼百应，几年间就能积累起数十万人。

黄巾军内可不全是愚昧的百姓，其中还有不少士人、党人和小地主。

他们都是对大汉天下绝望，才选择追随张角起兵。

但是谁告诉他们，这些粥是用来骗他们卖命的。

刘耀拿着厨具有在锅边敲了几下，这次他的嗓音提高了几分。

“除了施粥外，本公子欲在城中招兵。”

他这话一出，刘三明神色大变。

“少主怎地这么快就说出目的，这下可招不到人了！”

他在心中着急不已，百姓本就有防备，现在直接说招兵，只怕这些人是要跑了。

果然，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脸上出现了惧色，纷纷转身要走。

可就在这时……

“参军者，每人每日可得精米1斤，每月肉三斤。”

“凡欲参军者，立刻发放一月军饷，三十斤精米，三斤豚肉。”

刘耀走到带来的大车前，将盖在上面的油布掀开，只见上面满满堆着用编织袋装着的大米。

不过大汉的百姓可不认识，都疑惑的看着，直到刘耀拔刀戳破了一个袋子，让白花花的大米袋中流出，洒在了地上。

“天呐，这是稻米，我见过的！”

“稻米，是南方的稻米啊！”

“怎地都掉在地上了，这些足可吃上好几日了”

看着那些洒在地上的米，周围的百姓只觉得心疼。

这可都是粮食啊。

“这…公子，只要参军便可得一钧稻米？”

汉制，一钧为三十斤。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投向了刘耀。

刘耀握着刀，挺着胸膛，扬起的嘴角带着微笑，和善的目光与每个看向他的人扫了一眼。

“不错，只要参军，便可得，若是杀敌，一颗敌寇人头可换一斤米。”

刘耀的头扬的更高了一些，他能够感受到四周人目光中的炙热。

疯狂吧，百姓们！

“天呐！”

一声惊呼声突然响起，人群顿时躁动了起来。

同时，刘耀转头对着身旁的甲士附耳说了什么，那甲士点了点头，忽然朝着城墙那边走去。

看着甲士离开，围在四周的百姓都不禁疑惑起来，随即朝着城墙那边看去，突然才想起来。

原来此地之前已经被一伙贼寇占据了。

看到那甲士走来，城墙上的汉子顿时如临大敌，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他身旁的瘦高个也连忙招呼着四周的人，纷纷捡起了地上的长枪。

这个时代的枪，可不是后世那种铁头的，而是把木棍或者竹竿削尖了头。

拿着这样简易的武器，城墙上的百姓如临大敌一般

甲士因为城墙下的拒马，所以没有靠的太近。

而刘耀之所以选择此人，是之前他向刘三明了解过，这位武力虽然在亲卫中算是平平，可他有个特点，那就是嗓门大。

“我家少主有令，诸位作乱乃是迫不得地，若是抓住贼首，我家公子不予追究。”

“到时候尔等无论是归家还是投效，我家公子都会发放一斤精米，作为犒赏。”

甲士说完，转身便走。

城墙上，原本拔刀对着下方的汉子，瞪圆了眼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下至上，他的身上顿时冒出一身冷汗。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他猛然回头，看着逐渐向他逼近的人群，他拿着刀的手都不禁颤抖起来。

“这就叫做不战而屈人之兵。”

粥棚，刘耀找个地方坐下，翘着二郎腿，手中端着一碗粥，笑呵呵的和刘三明说着话。